眼泪滴落在同样发黄的信纸上,单双小心翼翼地将泪滴抹去,生怕弄坏了。每个“双儿”的字眼都让单双的耳朵有了舅公在身边呼喊的幻听。
“双儿,忘记问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随便买了……”黄葵大包小包地从市场购物回来,看到正在落泪的单双,未说完的话被咽了回去。另一方面,单双听到声音赶忙擦掉眼泪,把那发黄的信给收起来,而且不经意中多盯了眼“李隆”两个字。
在这尴尬气氛形成之际,机动车的声音在一楼响起,然后“嗒嗒嗒”的脚步声,一位不算高且带点疲倦的中年男子出现。
“那是双儿。”黄葵稍微挪动一体,以致让中年男子能够与单双碰到面。中年男子看到单双就像黄葵一开始那样,身体也是稍微抖了抖。
“你过去陪她,我去准备晚餐。”
单暮松略带紧张地走过去,在刚才黄葵的位置上坐下,喊了一声“双儿”。单双用微红的眼睛看着前面这个似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微微笑笑,代表应答与打招呼。单暮松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同时也为单双喝了半杯茶水的杯子加满。单暮松对着单双,有好几次都欲言又止,于是一直沉默到饭桌上。
一上座,单暮松与黄葵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单双的碗里夹菜,直到装不下。“你哥哥和弟弟都到外面上学,没办法赶回来,你多吃点。”于是,三人又开始了沉默。以前跟王红、常叔和崔芹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都是他们三个在讲,单双在听,听到好笑的话,也会跟他们一起笑。人的感情是需要多接触才能产生的,大家互相之间有了了解,才能放得开。
直到晚餐快要结束的时候,单暮松打开了沉默。“双儿,你搬回来跟我们一起住吧。”他放下筷子,“你舅公临走前留下一笔钱,说是给你上大学用的。但那时找不到你,刚好你哥又生了一场大病,需要动手术,所以就把它花了。虽然,我们现在无法送你上学,但回到家里,大家可以有个照应。”
单双放下筷子,淡定地从身后拿出写字板,“没关系,钱你们用就是。还有,我现在可以照顾自己,你们放心。”
单暮松和黄葵两人互相望了望,不再说任何话。
“当当当……”八卦钟再次响起,单双擦掉写字板上的字,重新写道:“要去赶火车,所以就不再留了。谢谢你们的招待!”说完并微微一笑。
单双对着夫妻两人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便转身离开。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夫妻,小时候离开的画面似乎出现在脑海里。她没有怪过他们,而且心里是感激的。起码他们还记得她,还一句句地说“你舅公”、“你哥哥弟弟”,把她视为家人。但他们间的关系也是到这里而已。
那天晚上,单双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能开口叫舅公,但舅公一直闭着眼睛躺着,怎么叫他都不起来。这时,眼泪从眼角落下,滴入到耳朵。
“哐当”、“哐当”,外面传来粗鲁的开门声和关门声,单双从回忆中惊醒过来。走出客厅,只见崔芹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抱着抱枕,啃着薯片。
“说吧,什么理由?”眼睛没有正视单双,只是盯着前方未关的电视机。因为单双的表达速度比一般人都慢,而崔芹的性格又是特别的爆裂。崔芹对于比较生气的事情会当场跑掉,然后不久又会回来听单双的解释,这种习惯渐渐地成为两人之间的默契。是啊,谁又会听谁的解释呢,在这个无解释的时代。就因为她们的关系特别好!
单双无奈一笑,把舅公留给她的那封信递过去,然后在崔芹旁边坐下。几分钟过去,崔芹突然身子一软,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抱着身边的人,“是不是很难过,就像那天一样,就像我爸去世那天一样。傻孩子,不是跟你说过,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跟我说的嘛,大不了再改改我那暴躁的脾气就得了,我以后会好好听的。痛苦发泄不了,是会让人崩溃的,知道吗?”说着说着,眼泪也不知不觉地留下来。
单双用更大的力回抱着崔芹,任眼泪滴落在崔芹的背上。直到两人哭累了,才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