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好让您破费,我初来乍到,还是我请,各位领导一定要赏光!”夏冬嘴上说着,心里可没个底。在学校通常同学们在一起是AA制,拼锅喝酒的。这里的规矩,用丘燕的说法,社会不比学校。他下意识地捏了捏王厂长刚刚给他的一百二十块钱“安家费”。
“哎嗨,说哪儿了,这是王厂长亲自安排的哟。不用你花钱也不用我买单,小指头一动,一切搞定。嘻嘻。”李胖子作了个签字的手势。
夏冬方才发现,自己的酒量和同学们在一起尚且可以应付,可到这个场合里,就明显力不从心了。半斤略多一点,就这,就晕菜的不省人事。他只记得自己忽地趴在桌子上的一刹那,至于是不是出溜到桌子下面了就不得而知了。
那些人喝了多久,什么时候散伙的,他一概没有印象。自己处于一个什么“高雅”境界,也不在意识之中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李胖子等人嘻嘻哈哈的声音不时地在耳边回响,当他挣扎着爬起来时,声音却消逝的无影无踪,周围是黑洞洞的一片。他心里一悚,往有光线的地方回头时,倏地被眼前的景象吓惨了,他差点哭了出来:窗外黑黝黝的影子分明是一块墓地。那个带着高大墓碑的墓正向这边移动过来。墓碑贴在窗玻璃上,发出咣当哗啦啦玻璃破碎的声响。
夏冬终于无助地哭出声来。他努力地伸手在墙上模着拉线盒的绳子。那棵救他离开这阴森之处的线绳被拉下了,白炽灯发出一丁点儿亮,仅仅显现出“W”的钨丝形状,好比电线接地时灯泡发光的样子。
玻璃坠落摔碎的声音没完没了地重复着。天啦,能有多少玻璃可以用来摔碎呀!他双手捂着脸不敢再看。
那个恐怖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夏冬悄悄地回过头来
“啊!”地一声,夏冬完全被眼前的情境吓傻了,他的七魂六魄都被摄了出去。墓碑上亮晶晶地四个大字“王玲之墓”。
这个时候,与其说是“王玲”两字,莫如说是“亡灵”两字。
“玲子——不,不是我干的,放过我吧!”他大喊着。
“我知道,冬,爱就去爱一个人。悠着点,别四处留种!谁害的我,你去问丘燕。”
夏冬没敢抬头,一只纤细但却凉如寒冰的手轻轻触模着他的脸。
“你,你是玲子?你还活着吗?”夏冬浑身瑟瑟发抖。
“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你不一样能见到我吗?冬,要不要看看我的肚子,看看我们的孩子,他真的长大了,都六个月了。来,你模模”
那只冰凉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把它按压在她的肚子上。的确,夏冬感觉到了,是那种鼓鼓的感觉。
“冬,跟我一起走,我们一块回家好吗?”她轻轻地拉着他的手,声音娇柔而旷远。
“回家,回什么家,哪儿,哪儿有家?”他努力地以平静的语调和她谈话,他想毕竟她是喜欢过他的,她一定不会害他,无论她是人是鬼。
她幽幽地抬起手,竟显出古妆白色的裙。她指头窗外,声音柔柔地说,“冬,那里是我们的家”
窗外,突然又是一片庭院,又像是寺庙。有树,也可以说四周全是树,但是树却没有叶子,只有枝,光秃秃的枝条。天空透着亮,不是黑夜也不是白天,只是蓝汪汪一片。不时有极光一样的光,舞动着贯穿天地之间,似乎是有意识地东西在支配着它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