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十五了呢。”
月轮高悬,两人一起坐在房顶上,她仰躺着,头枕在双臂上,幽幽感叹:
“每每月亮出来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和明月一起饮酒的情形,那是我最单纯快乐的一段时光。”
依稀恍惚,她还是原来的样子,喝醉了,在他怀里哭泣,那个疯疯癫癫的酒鬼丫头还在。
“你这丫头……”那也是他最单纯快乐的一段时光,只是,她是朋友妻,如何说出口,话到舌尖却溜溜打了个弯,“你还没告诉我除了辛尚书的掌上明珠,瑞王的王妃,你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莫不是你是鬼医的关门弟子?也不像啊,鬼医一身武功神秘莫测,江湖中没人能出其右,你这小丫头片子却手无缚鸡之力。”
付子欣白他一眼,这会竟来寻她开心来了。
“我还以为老友见老友,未语双泪流呢,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董明月习惯性地模模她的头,却听她娓娓道来她的身世,倒让他吃了一惊,却很快平复。
“所以我以后该叫你子欣丫头了。”
她见他接受得如此平静,不禁讶异:
“你接受倒是挺快的啊,不怕我编故事诓你?”
他笑望她,认真道:
“我倒不怕,丫头虽然是个酒鬼,却从来不说话诓人。”
“切,说得你好了解我似的。”她哈哈笑,“今夜有月,怎么能少了酒呢。”说着反身而下,不一会儿,已经提着上好的女儿红回来。
“这是帮我打理药铺的老陈家打他女儿落地就陈的佳酿,如今他女儿已经是两孩子的娘,老头子送了我一罐,今日便宜你了。”
董明月一听,脸上乐开了花,见她脚尖一使力,人已经翩翩而上,不禁喝彩:
“丫头你这轻功学的了得了,当初上房还是我抱上抱下的,这会倒是翩若飞蝶,轻盈得紧。”
“还不是师傅教得好,我的轻功可是钟离俊提点的呢。”最初却是他教的,夜教了那么一次,后来都是他接手了,她并不是个好学生,时常掌握不好平衡,老是跌来倒去,教着教着就成了打闹。
见她走神,他一响指打在她额头上,伸手跟她要酒。她喝了一口,将壶递过去,豪爽道:
“明月,我一直觉得朋友是一辈子的事,有你这个朋友,是我付子欣的福气。”
他听她这么说,酒近唇边,却不知道要不要喝下去,如果可以,他实在不想做什么朋友……
低头,狠狠喝了一大口,敛去眼中的柔情,她那么磊落爽直,既然认定了他是朋友,轻易不会改变,若他说出来,说不定会失去她,何况,他也在此地,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这么些年来,他一直悬着妃位,也就是说,她一直是尉迟瑞的妻,四年前如此,四年后仍是如此。
“我此次前来是应尉迟瑞之邀。”
她笑笑,语气无波:
“我知道他在此处,你看,虽然百姓还生活如常,但战争的紧张气息仍能感受得到,若不是舍不得这两年经营起来的茶庄和药铺,我早已离开此地。”
“你不打算见他?”董明月看进她眼里去。
“不。”她回得肯定,“这两天把店里的事务交代清楚了我就带着念念去与钟离俊他们相会。”
“我跟你们一块走。”他忍不住道。
付子欣看着他,半晌,才道:
“明月,我知道你的担心,放心,我们一路都有人照顾,倒是你,尉迟瑞招你来必定有要事,事关百姓,你又是重情重义之人,断不能让你为了我背情弃义。”
忍不住又揉揉她的头,将云鬓也揉乱了,她不由笑:“知不知道每次你揉我头的时候,我都以为自己是只小宠物狗。”
两人对饮半日,酒壶已空,都有些醉意朦胧,明月看着她眉眼如丝,心里忽然有股冲动,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轻声道:
“丫头,你要过得幸福快乐!”
她笑:“那是自然,有我的宝贝儿子,还有这么多朋友,我付子欣足了,恋人,夫妻都是一时缘分,朋友却是一辈子的事。”
董明月听她乱七八糟的理论,正要跟她理论,却见她头一歪,头枕在他的肩上,已然睡着。
手臂环过她小小的身子,眼却逐渐清明起来,轻叹口气。
罢,就让他贪恋这一刻的温馨,沉沦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