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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庄瑾制作的关于唐雅雯和陈楷之的访谈节目在香港播出没多久,唐雅雯便得到了本港专做连锁经营的曾歆慕老先生的关注,但外界公认了“远见卓识”的曾老先生却依然没有让她的这次香港之行如苏醒算计的那样柳暗花明。
苛责的合作条件,限制人数的派遣学习机会。当唐雅雯咬牙放弃自己的部分利益,代表“雅信”和曾歆慕主持“本利”最终在长达137页的合作协议书上落笔的那一刻,不管国内因为唐雅雯的身份而关注此事的人当中究竟有多少对她的又一次大手笔持褒赞态度,原本踌躇满志的苏醒这次香港之行,也最终还是以虎头蛇尾的方式谢幕了!
但仓皇北顾的同时,这次香港之行对三个不同思维模式的人的影响又是深远的。唐雅雯知道了合同真的可以订成书,学会了放弃明确需求的人才储备战略转而向掠夺式、囤积式的人才储备战略发展,苏凝体味了行中翘楚皆可为师,苏醒,则直接被刺激的做出了辍学的决定。
当然,这次香港之行不过是个诱因!
苏醒有辍学的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碍于有可能来自唐雅雯和苏凝的压力,他才一直没干开口混迹在学校里是在浪费时间。直到从香港受刺激回来蓦地在碰上最近正把央视广告代理鼓捣的风生水起的蓝山,苏醒才真有些坐不住。
恰好,原本在香港很窝囊的唐雅雯因为在那边儿“大出风头”,最近也总有人有意无意的迎奉。苏醒作为最了解自己母亲的人之一,嗅到她有和自己同样强烈的“自卑”气息,自然伺机而动。
或许是环境使然,或许是时事所致,苏醒这次钻空子,好像还真钻对了时候。一回江川就忙到焦头烂额的唐雅雯听自己的宝贝儿子要辍学,竟然既没有如苏醒想象的那般规劝他,也没有拿什么太过?人的结果来恐吓他,只是问了问他是否想好了,就施施然将事情放到了一边儿。
唐雅雯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
一趟香港之行,已然让因为当年德国那件事自豪了许久的唐雅雯对自己的见识感到了心虚,现在初中生流行辍学后工作的大环境又是如此,所以她实在是考虑不出苏醒这么个跟任何一个同龄孩子都很有心计和想法的妖孽,究竟是上学好还是不在那行子浪费时间好。
苏家的事还是得苏家人自己商量。虽然唐雅雯鉴于当年黑屋的教训,并没有打算把苏醒辍学的事情讲给老爷子听,但年关将至的时候,她却把这个棘手的问题交给因为同样在江川而对苏醒格外关心的苏智!
挑了个苏智应该不太忙的星期五,也是许久没“拜访”过苏智的她领着苏凝和苏醒,又带了几件从香港回来时买的而精致的礼物,叩开了他办公室的大门。
苏智和苏智完全是两个风格。虽然两人的城府都很深,但区别于喜欢故弄玄虚端着架子的苏智,苏智在待人接物方面十分外向。自从他来江川之后,原本应该冷清的江川市纪委,就因为他亲民的风格,一下子热闹了不少。
临近年关更是如此。反应问题的,跑关系的,年关送礼的。唐雅雯他们进去的时候,苏智的办公室或坐或站的慢慢当当一屋子人。中间还有几个,正在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争执,苏智歪了半天脑袋,才从人缝中看清楚她们道“凝凝妈来了?你先坐,我调度个事儿!”
伦理关系使然,苏智来江川之后,但凡和唐雅雯谈事情都没月兑离开过这间办公室,今天见她这么隆重的领着俩孩子来送礼物,他一想便知道这位政协委员要的肯定不是公事儿。
“没事儿,哥!你忙你的,我今天来没什么,就是两个孩子在香港给你们买了点儿东西,我领着他们送过来。”唐雅雯虽没来过几次,但苏智办公室的这种气氛她也算早就习惯了,随即找了个挨着角落的沙发坐下,静静等着屋子里的喧嚣声尘埃落定。
苏醒是第一次来苏智的办公室,更是第一次见到苏智的工作作风。虽然苏智把副部级高官的帽子戴的像个老村长这件事本身很有噱头,但因为没有神秘感,苏醒观摩了一会儿正处理问题的他,就对他大实话加大嗓门的工作作风失去了兴趣。
转而观察了一阵子屋里的其他人,苏醒的注意力忽然被墙角吸引过去道“姐,那几个是谁啊?挺眼熟的,见过没?”
“谁?”同样不自在的苏凝顺着苏醒舌尖的方向扫了一眼,旋即礼貌的只留下余光道“没见过,估计是下头老百姓到年关来给大爷送土产的吧?”
苏凝的正对面,此刻歪歪的坐着一老两三个男人,和一袋子化肥口袋装的不知道什么年货。老的,除了一脸褶子和嘴里不断吞吐着烟雾的卷烟外,唯一醒目的就剩下那身洗到发棕的旧军装了。而的两个,虽然看上去年纪苏凝自己还大,却像两个孩子似的贼兮兮一边不断打量整件屋子一边一支接一支贪婪的吞噬着桌机上已经快空了的玉溪烟,抽完了,甚至还将过滤嘴的烟头一颗不落的全揣进打了补丁的裤子口袋。
“我怎么觉得在哪儿见过呢?”苏醒因为能确定自己脑子里曾有这几个人的影子,思维一下子陷入了执着,可无论他怎么想,偏偏又记不得究竟这段记忆到底有没有发生过……
“凝凝妈,我知道你时间宝贵!三『乱』,这几个月就没让我消停过,头疼……”苏智终于一锤定音的撵出去了这个屋子所有不相干的人,有些抱歉的问唐雅雯道“还是你自在啊,出去旅旅游,就把该干的活都干了!”
“也是劳碌的命!”唐雅雯的确时间宝贵,不绕任何弯子就直接把苏醒推出去道“外头忙还应付的来。关键,家里还有两个祖宗也不消停……”
“嗯?”苏智听唐雅雯这么,下意识的还以为她今天来是为了苏凝工作的事儿,顿时开口疑『惑』道“凝凝,我听天明,你在派出所不是干的不错?怎么了,不满意?”
“不是我!是我们家事儿爹!”苏凝听大爷这么问自己,连忙躲瘟神似的跟苏醒挪开了点儿距离。
她现在没什么不满意的。刚参加工作就能当指导员,可不是仅凭裙带关系就能做到,因为羡慕她头顶上那个一等功而想死的人,多了去了。等再过几年业务熟练了,别她摘掉代理两个字不是问题,就是换个所长的帽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又怎么了?”苏智经苏凝这么一提醒,蓦然想起来道“听你在香港又鼓捣了大事儿?把那个首富的儿子从绑票的手里给救了?本事啊!”
“我就是被他们给气着了!”见终于轮到自己,苏醒也没顾忌自己大爷是个什么态度,直接将自己和母亲在香港受的那一肚子罗圈儿窝囊气全部合盘托出,连煽风带点火的,最后竟然真的也给苏智带来了几分火气。
当然,苏智可不是因为苏醒他们在香港的遭遇而肤浅的生气,他更多的是在担心自己的同窗,南粤省委宣传部长岳渠成97以后的日子。万一回归之后一家人还是两种生分的态度,现在在南粤主抓宣传工作的他,挪窝也就是万幸了。
抓起电话又放下,苏智稍稍思索了几秒,忽然才重新注意唐雅雯道“凝凝妈,你今天来是什么事,直接吧。我这儿一会儿不定还来什么人呢……”
“大爷,我不想上学了。”苏醒不用唐雅雯拿眼神儿瞟他,自己首先坦白了。
“不上学?为什么啊?”苏智看唐雅雯没什么反应,这才接着问苏醒。
“大爷,我不是上学不好,可我这趟香港去的实在窝囊透了!前段时间,蓝爷爷的孙子蓝山来找我,要跟我一起做买卖。我当时以为学业重要,就只跟他凑了个份子没真掺和。现在,我看明白了,我就是念完博士接着念烈士,照样不入这些大老板的法眼。所以,我还是得跟我妈一样干买卖。我在这儿给你表表决心,我明天开始做生意,正经生意啊。凭我苏醒这么聪明本事,他陈炳基哪天不得求到我……”
“你不上学就是为了跟陈炳基赌气,还是因为想跟蓝山混着玩儿?你是觉得老蓝家那个胖子跟你一样靠谱,还是觉得陈炳基听你是因为他不上学后会后悔?你亏不亏,就这脑子还做买卖呢!”
“我管那些个行子干什么!我报了仇就行呗!早晚有一天,我也能让他不痛快……”
“完蛋玩意儿!”唐雅雯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气的抬手给了苏醒一巴掌。
苏智瞅了瞅颇为无奈的唐雅雯,又回头看了看另外那个角落里做着的几个老乡,琢磨着另起了个话头道“凝凝妈,我给你介绍介绍,这几个是老家来的亲戚,苏醒四爷爷那个门上的。这是咱堂哥春庆和他的两个儿子松头和果头,春庆哥,这是苏信的媳『妇』,她旁边儿那个是苏醒的儿子,叫星星……”
“弟妹?!”这个叫春庆的堂哥估计也是不知道苏信是谁,只是唯唯诺诺的站起身跟唐雅雯客气道“这是你的两个侄子……,快,叫婶子……”
“喀喇旗来的?”唐雅雯对苏家老家的了解,也就剩下这么个地名,眼前这几个几十年都不来往的老家亲戚,弄的她一头雾水。
“喀喇旗?”
苏醒听到这个地名,总算是明白刚才自己为什么会觉着眼前的几个人眼熟了。他隐约记得自己上辈子好像也是在这么个场景里见过这些人,好像,也还去过这个地方。只不过当时他没现在这么早熟,该记得的早忘记了,不该记得的,也一点儿没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