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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归元寺游
武汉,归元寺,座落在翠微路西侧的翠微峰下,初建于清顺治十五年,至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
“这归元寺,据有三。第一,在来历,中国历来建寺,要不就是某位大居士舍地求法,学当年布金寺的旧例,要不就是皇帝或朝廷赐地,只有这归元寺,是由两个浙江来的和尚行医济世,一直治得百姓心甘情愿地献出香金,然后购地建造的。”唾沫横飞地解着归元寺来历的不是哪位导游,更不是哪位高僧大德,而是一位貌不其扬的少年。
张子初,本来,在十八岁那年死了义父后,便投奔温州黄于化。那黄于化自打改革开发以来,早已凭着惊人的商业头脑,成为亿万富豪,见是救命恩人的义子来投奔,二话没,将他转学到温州市一所中学,和他的儿子黄涉竹共同求学。
黄涉竹幼年时,家境并不好,也没养成富家子弟的骄奢『婬』逸,倒是很对张子初的胃口,很快两人就如亲兄弟一样,打成一片。甚至连考大学,都一起进了武汉的中原大学。上个世纪末的大学生,个个看起来分外淳朴,加上黄于化本身也很低调,倒也没人知道这两个经常为了一块钱争上面红耳赤的家伙,背后站着个亿万富豪。
一切都很顺利,转眼就是三年,两人就上了大四。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们在读完大学后,一个将自立门户,一个将继承家业,在奋斗中衰老,到了最后,儿孙满堂时,就该各交各的班,留几张照片供后人凭吊了。可是,这世上从来不缺意外。
上了大四,空闲的时间便出地多了起来。对于两个不需要为就业费心的人来,旅游当然是个极好打发时光的项目,尤其是黄涉竹,更是看上了人家大一的妹妹秦香,没有什么一起出去玩更能让两个年轻的心更善于擦出火花了。鉴于张子初在相貌上对他毫无威胁,又知识广博,善于调节气氛,便常常拿他来当电灯泡了。当去近在咫尺的归元寺时,对佛门所有涉略的张子初也就成了当然的导游。
“那么第二呢?”问话的怯生生的女生便是秦香,别看瘦弱的连风都能吹得动,可凶悍起来连河东河西的狮子们统统甘拜下风。据黄涉竹交代,便是听她一吼,才对她大有好感,让张子初给他的评价顿时浓缩成一个字:“贱!”
张子初嘴角挂起了一缕微笑,刚想些别的,就被边上火辣辣的眼光给『逼』来回来!看在兄弟的份上,就给你免费解吧:“这第二,在归元寺的藏珍多。寺内收藏的经书、佛象、法物、石雕、木刻、书画碑帖数不胜数,既有古代遗珍,也有海外赠与,欹珍异宝,世所罕见。呵呵,对于四大皆空的出家人来,不得不是一!”
“都有些什么宝物?”一听宝物,跟在他身后的一男一女眼睛都有发绿的趋势。张子初轻咳一声:“那就多了去,先别我们在大雄宝殿看到的佛像背光、海岛观音、樟木供桌,在归元寺的藏经阁里据藏有《龙藏》二部,是民国初年,妙荣法师刺血调和金粉抄成的《华严经》和《法华经》,字体娟秀,堪称稀有。还有清光绪元年湖南衡山李舜年居士书写的‘佛’字经,这个‘佛’字是在长宽不超过六寸的纸上,由《金刚经》和《心经》的原文共5424个字组成。每个字只有芝麻大,肉眼分辨不清;若在三十倍放大镜下观看,每个字都一丝不苟,笔力挺秀,乃书法珍品。而且寺内还珍藏着造像来自敦煌、云岗、龙门、麦积山、炳灵寺及各地千佛洞的石佛、石刻的佛像。艺术风格多种多样,有鎏金、银、铜、石刻、木刻、瓷塑、泥塑、牙雕、玉雕等多种质地,还有一些是东南亚各国的赠品。藏经阁正厅陈列释迦牟尼佛像,是由一吨多再的玉石雕刻而成,在1935年太虚法师访问缅甸时,仰光的佛教徒所赠送的。再如南北朝时埋藏的石刻观音像,姿态轻盈,髻结敞胸,身佩缨络,手携净瓶,距今已有1400多年的历史,具有较高的历史艺术价值。还有两尊红木雕刻的达摩像,是清康熙初年的木雕精品,两尊像,一坐一立,富有个『性』,生动表现出达摩面壁九年,闭目冥思、超然物外的形态。”
张子初领着两人边走边,慢慢地到了罗汉堂面前,指着里面形象各异的罗汉:“好了,反正那些藏珍也没我们的份,还是看看这实实实在在的第三吧!归元寺的第三就是这五百罗汉,是湖北黄陂县王氏父子用九年时间塑成的,在工艺上采用罕见的‘月兑胎漆塑’法,也就是先用泥胎塑成模型,然后用葛布生漆逐层沾贴套塑,在漆布后钻孔,将其中的泥胎化掉倒出,形成空塑,最后饰以金粉,造出的佛像抗『潮』,防蛀,经久不变。民间俗传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可这五百罗汉不同,1954年武汉闹洪水时,水淹归元寺,这五百罗汉却丝毫无恙。”
任张子初得天花『乱』坠,面对有的盘腿端坐,有的卧石看天,有的研读佛经,有的瞑目思过;或腾云驾雾,仙风道骨;或降龙伏虎,壮志凌云;或棋逢对手,难解难分;或抱膝苦『吟』,呕心沥血;有的勇武,有的温良,有的天真憨厚,有的饱经沧桑,或愁眉不展,心事重重;或笑逐颜开,得意洋洋;或举杯邀月,肆意颠狂,各各演尽人间诸态的五百罗汉,黄涉竹和秦香显然缺乏欣赏力,两人窃窃私语,又不时指指点点,但内容基本上跟五百罗汉没什么关系。
张子初苦笑着摇了摇头,只好以游戏调动气氛:“来了这罗汉堂,最有意思的莫过于数罗汉。你们可以从进门的第一尊开始,向左数,自己几岁就数到第几尊。传,那尊罗汉就将是你的守护罗汉,并预示着你将来一生的运程。还有一种数法是看到你心动的,就开始数,数法一样。不过这两种数法中,你只能选一种。否则就不灵了。”
“好啊!涉竹,让我们看看自己一生的运程好不好!”凡是女生,对这种『迷』信的东西一般没什么免疫力。黄涉竹则对秦香没有免疫力,于是两人就兴致勃勃地数上了。张子初在心底一声哀叹,早知道你们喜欢这种『迷』信玩意儿,何必让我费尽口舌讲解那么一大通历史。
张子初在心底哀叹的同时,脸上也不免呈现出一种似悲非悲的表情。一位身着杂『色』百纳衣的老僧在穿过罗汉堂时,正看到了他的脸『色』,不由心中一动,上前向他合十问候:“施主身在罗汉堂,一脸慈悲之意,不知有何感悟?”
“要有感悟吗?”张子初一脸茫然,搔了搔头。
“没有感悟不也是一种感悟吗?”老僧笑了笑,指指正高兴地数着罗汉的黄涉竹和秦香两人:“施主为何不数数看?”
张子初笑笑:“罗汉又名自了汉,只渡自己,不渡众生,哪有时间来守护我?不过,我倒真佩服你们和尚,居然想出这么个主意来,先是数罗汉,数完了到前面去买讲解的偈语,一纸五元钱,成本不过几分钱,气死天下暴利的商人。”
“阿弥陀佛”老僧高宣了一句佛号:“施主智慧如剑,自然与我佛有缘。所谓罗汉,不过虚幻,但一切虚幻,自有心生。施主所数,本是自己,又怎知看不出一生运程?既然施主不想让和尚们赚钱,不如自数一尊,由老纳为施主解偈,如何?”
张子初见这个自来熟的和尚一个劲地劝着,随意一指身边的一尊罗汉:“既然所指便是本心,何必去数,就这尊吧!”
“阿弥陀佛,施主真的认定这尊了?”老僧眯着双眼,打量了一下那尊罗汉。
“没错!就他了!”张子初心想,随便指一尊,哪尊都一样。
老僧轻柔地:“施主这尊罗汉名为不可尊者,其偈云‘命中富贵赛王候,天下万事皆可求。一心保得身安健,清风明月游九州。’可要解。”
“不用解,不用解。”张子初笑着:“一解就落了下乘!多谢大和尚为我偈。”
“和尚就是和尚,当不得那‘个’大字!”老僧对着张子初合十为礼:“施主慧根天生,与我佛有缘……”
正着,那边的黄涉竹和秦香已数好了罗汉,跟张子初招呼了一声,就到门口去买解偈去了。张子初也懒得再给老和尚罗嗦,打断了老和尚的辞,告罪一声,便急步去赶两人了。老僧看着张子初出门的身影,满是皱纹的脸上挂上一抹明悟的微笑:“语言中机锋隐隐,像是大智慧者。加上命宫深锁,让人无法看穿其过去未来,又岂是凡人?老纳定中生悟,所得的大机缘莫非就应在此子身上?”
张子初追上黄涉竹和秦香,又费一番口舌为他们讲解各自所数的罗汉偈语,反正全是遇难呈祥、喜逢贵人、花好月圆、天随人愿之类的好话。又在归元寺里用过素斋,就计划着该回程了。三人在出归元寺时,就见门口人喧哗,似乎在围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