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躲在苏相如身后,全身抖如筛糠,脸色早已煞白,听到东方泽点名到己头上,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翻,直接向后一倒,竟然昏过去
苏沁被吓得七魂少六魄,扑过去紧紧将她拥在怀中,尖声大叫着:“娘,娘您怎
“夫人,夫人苏相如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声唤道
苏漓连忙蹲去查看,发现她只是气血攻心,伸手在她心口处揉几下,又从怀中取清神醒脑的药油,在她鼻子下面闻一阵,只听苏夫人细弱地申吟一声,缓过气来她眼光迷茫,毫无焦距,过得片刻,才渐渐恢复光亮,意识也随之清醒设计谋算当今皇子,还极有可能是未来诸君,这罪名可真是不苏夫人顿时掩面痛哭
东方泽无情的话语仍旧响起,仿佛一道催命符:“相爷,依之见,这事,本王该如何处置啊
“老夫……苏相如哽一哽,半晌说不出话,看着苏夫人母女二人禁不住仰天长叹,十分痛心无奈,真是恨铁不成钢忍不住气恨道:“哭,哭,哭现在哭有什用早干什去平日里跟说的,全都记不住这大岁数全都白活啊为沁儿那点儿女情长的闺房心事,就头脑一热,做出这等大逆之事是不是要搭上全府上下一百多口的性命才肯罢休
苏沁到此时,彻底明白那晚之事是她娘为她,才走的一招险棋,眼见娘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着爹爹的指责一句也不敢分辨,内心突然纠痛万分若不是为她,娘怎会做出这样冒险的事如今生杀大权维系在那一人身上,她突然如梦初醒
苏沁跌跌撞撞站起身来,“噗通一声跪在东方泽面前,连连叩头,已是泪如雨下,精致的妆容被糊成一团糟,看上去活像个鬼她语无伦次地哀求道:“王爷,王爷,是苏沁不好,是苏沁痴心妄想,不该对王爷存心思,王爷要罚要杀,都冲来吧,娘她一把年纪,受不住……求求您,王爷,沁儿求求您她不停地求着,试图伸出手去抓住东方泽衣袍的下摆,仿佛最后绝境中一根救命稻草
东方泽眼中狠戾顿生,两道雪亮的目光彷如世间最锋利的剑刃,瞬间斩断苏沁心底最后一丝期盼此刻,毫不掩饰满面嫌恶,原来,竟是这样的讨厌己那晚若换做其男人,只怕早已把持不住,可是,却清醒得对己弃如敝履……从来就没有机会,再费尽心机又有何用她瘫坐在地,再也克制不住内心汹涌而来的绝望,放声大哭
相府前厅,一时间充斥着苏氏母女的嘤嘤哀泣之声,沉重地压在厅内每个人的心头
从没想到,好似苏沁这般骄纵蛮横,私利之人,也能在关键时刻对苏夫人舍命相待,她们母女二人,为彼此,倒还算是心存真情看来这苏沁,倒还不是一个毫无良知的人
想起母妃为己曾经做过的一切,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苏漓心头一痛,深吸口气,轻声道:“王爷,温泉池一事,夫人也是为姐姐待王爷一番真情,一时糊涂做下错事如今,还请王爷念在她们母女情深的份上,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东方泽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苏所言极是王爷,此事只是夫人一时太冲动,念及沁儿对王爷一片真心,才糊涂做错事夫人快将前因后果从实招来,求王爷宽大处理苏相如厉眼看向苏夫人,当真是又急又怒此时想月兑罪已无可能,只有让夫人多说软话,争取同情
苏夫人身子一软,跪倒在地,泣声道:“王爷恕罪啊老身……老身真是一时糊涂啊只因沁儿,心系王爷,几次番对老身说,此生非王爷不嫁前次选妃宴上,她不得王爷垂青,回府之后吃不下睡不好,这当娘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哼东方泽冷哼一声,“苏沁不得意,相府不是还有苏漓原来夫人竟如此偏心
苏夫人打个哆嗦,眼泪又涌出来
东方泽扫她一眼,似不经意道:“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想出这等毒计说
苏夫人看苏漓一眼,喘一口气道:“漓儿得沐圣恩,封为郡主,皇后娘娘召老身进宫叙话她话音苦涩,向来最为不喜的柳氏所生的孩子,竟然为她博得各种颜面
东方泽冷淡的目光一转:“接着说
“这次的事,并非是老身一人的主意苏夫人喘几下,忽然目光一闪,叫道:“而是……她话音未落,苏护却如离弦之箭般弹到苏夫人面前,面色狰狞,双指如勾,直奔她咽喉要害而来顿时吓得她脚下一软,又跌坐在地
只是差那一寸,苏夫人便要被锁住咽喉忽然银光一闪,盛秦出现在苏夫人身后,苏护惨叫一声,那伸出去的手臂已被盛秦齐腕斩断断腕之处,嫣红的鲜血,如泉水一般倾泻而出
谁也没有看清盛秦是如何出手,人明明在厅外,却彷如鬼魅一般,倏忽而至苏护倒在地上连连翻滚,哀号不断,盛秦上前欲要为点穴止住鲜血,却不料翻身坐起,用另一只手狠命向天灵盖一拍“喀喇一声,头骨尽碎,苏护唇边缓缓流下一丝鲜血,倒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十分突然,苏府众人几乎还没反应过来,苏护就已经气绝身亡
“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盛秦刷地跪地
“退下东方泽淡淡挥手盛秦躬身退出厅外
“苏夫人,很明显有人不想让说出真相想不到苏府竟然也有她的人……东方泽语声渐轻,眼光暗沉
苏夫人已经吓得呆,面白如纸,她急促地喘息,似乎完全不敢相信,忽然就跳起身来,满面激愤地叫道:“是皇后娘娘指使老身这做的
众人面色皆是一变这苏护竟然是皇后娘娘的人
东方泽却眼光平淡,神色未动分毫,仿佛答案早就在意料之中,苏漓闻言忍不住心头忽地一沉皇后此事为何又与皇后扯上关系
见东方泽没有反应,苏夫人有些急声又道:“前阵子皇后娘娘召见,老身欢天喜地前去闲聊之时,皇后娘娘提及己膝下无女,很羡慕苏家有两个这样乖巧伶俐的漂亮女儿后来……皇后娘娘暗示,漓儿是己属意为静安王挑选的未来王妃,而沁儿心系镇宁王,若是积极促成,岂不是两全其美苏府两位千金若能分别嫁与两位皇子,那苏府以后在朝中的地位便一跃千里,必定无人能及
她一口气说这多话,喘息声日渐急促,面色发白,显然已明皇后之用心
苏相如听罢惊道:“此事为何不对老夫讲
苏夫人低下头,黯然道:“老爷一心为王爷打算,如今漓儿封为郡主,哪里还会想着沁儿见沁儿为王爷整日茶饭不思,神魂颠倒,一狠心便做决定
苏相如脸色发青,气得跺脚道:“糊涂啊
苏夫人哭出声来,哽咽着已说不出话
东方泽微垂眼睫,墨黑眼瞳深处寒意彻骨,瞬间凝聚,待抬起眼时,已恢复如初
“王爷,苏相如定定神,上前一步拜倒,老泪纵横道:“都怪老夫平日疏于管教,才弄出今天这样荒唐的事只是夫人与老夫夫妻共度数十余载,她的为人老夫亦十分清楚,若非此次被人利用,凭她己,是断不会想出这等下作的法子求王爷看在下官的份上,饶夫人这次,以后王爷有需要下官之时,下官绝不退缩,一定为王爷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半晌,东方泽缓缓叹口气,上前几步,将扶起,忽而一笑道:“苏相爷言重这事,既是另有人从中作祟,本王若再不依不饶,岂不是不近人情起来吧此事仅此一着,若有再犯,本王,绝不轻饶
“多谢王爷老臣用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苏相如擦着眼中浑浊的老泪,感激涕零地连声道:“多谢王爷开恩还不快点过来谢恩狠狠瞪苏夫人与苏沁一眼,暗示她俩赶紧过来
那母女俩连滚带爬地扑到东方泽面前,泪眼滂沱,一连叩多个响头,半天都没站起来
上一刻还剑拔弩张的敌对相向,转眼间又化干戈为玉帛,真真是一出唱念坐打俱佳的精彩戏份
时至此刻,苏漓方能真正体会到东方泽的艰难处境,看着一张俊脸,依旧平静镇定,她的心,不禁微微刺痛储位之争,也是彰显后宫之宠的最有利表现,谁能得到皇帝的宠爱,谁最能得到有力支持,可惜梁贵妃薨逝,此无所依靠皇后一党为东方濯,必定会加紧对的打压不得不依仗的朝中势力——苏相如,暗中也是摇摆不定,甚至可能还会伺机而动……今日面对这样的算计,只怕也是强忍下这口气
似乎察觉到她在注视着己,东方泽眼光一转,对上苏漓清澈如水的目光,幽深的眼眸中迅速掠过一丝柔情,微微一笑道:“时候已经不早,本王告辞
苏相如暗中松一大口气,却仍是假惺惺堆地满面堆笑道:“王爷,天色不早,还是用饭再走吧
东方泽淡淡道:“本王还有事,改日再说吧
苏相如连连点头,众人心翼翼地将东方泽送出厅外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可是苏漓知道,更大的风波,还没有到来
回院,挽心却不见踪影,直到傍晚用过饭,她方才形色匆匆地进屋,眉间紧锁,似是有着重重心事
苏漓见她脸色不对,随意找借口将沫香支开,关切问道:“发生什事
挽心神色凝重,在她身旁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封密报,递给苏漓,沉声道:“秦恒那里接到消息,最近有两方人马在暗中打探姐的身世,一方是定国太子郎昶,另一方是汴国使节忽尔都,这个忽尔都最是厉害,已经追查到当年为姐接生的接生婆,却不料被一个藏在暗处的女人抢先一步,杀
苏漓一愣,“的身份……们不是都很清楚还有什可查的低头看完手中几张笺纸,她疑声问道,心头却不由微沉,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接生婆,为何会被人灭口难道苏漓的身世当真隐藏什秘密
挽心眼光微微一跳,她对此也是不明所以,摇头道:“现在还不太清楚们真正的目的两方人查得都很仔细,从姐出生的地点,时间,到二夫人的家世,样貌,年龄,甚至连当年她与相爷如何相识,也都问得十分详尽
一方锲而不舍的追查,却被人暗中斩断线索,那杀人的女子,毫无疑问地是在掩藏真相……
苏漓沉声问道:“可查到杀人那女子是谁
“秦恒下很大功夫,也没能找到此人真实身份,挽心摇头,沉声道:“据线报说,那女子功力深厚,杀人手法极为特别,只以一枚落叶便取接生婆的性命,这样的功夫简直是骇人听闻,挽心行走江湖多年,也从未听说
苏漓身子顿时僵住,一颗心猛跳,落叶伤人,一招毙命这人……难道是静婉姑姑她身为黎苏之时,所习武功均是静婉姑姑一招一式悉心传授,东方泽在澜沧江被刺客追杀那夜,她也是巧妙地用这招才将刺客制服挽心说未曾见过,那是因为乘风这门功夫江湖上根本无人会用
但,若真是静婉姑姑,她为何……会将苏漓的接生婆杀静婉姑姑会与这事有什关系
她闭上眼,静静地整理思绪,上次外出巧遇郎昶与忽尔都,们似乎都是因为苏漓的相貌而产生异样
“长得很像不知为何,忽尔都见到她时说的那句话,突然从苏漓脑海中冒出来根据往日在沫香身上打听到的消息,柳氏的样貌与苏漓却并不十分相像
那忽尔都所说的很像……到底像谁还有郎昶手中的那副画像……
她赫然睁开双眼,答案呼之欲出她长得七分相像的人,只有黎苏的母妃容惜今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苏漓与黎苏的容貌,有着相似之处只是惊人的巧合,毕竟,黎苏借尸还魂更是无法解释如今细细想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恐怕绝非巧合这样简单
相似的容貌,同样的年纪,都中情花胎毒,两方对苏漓生母柳氏往事详细的追查,还有静婉姑姑的插手,归根溯源只怕是在查她的母妃容惜今难道……她心里猛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挽心,娘她生前可曾……透露过什特别的事给苏漓突然转话题,目光直直看向挽心
挽心正顾沉思,听到此话神情明显一僵,完全没料到她会忽然问起这个,诧异反问道:“姐为何会这样问
苏漓一字一句,凝思道:“一个相府千金,被从未见过面的两国人在暗中追查身世,难道不觉得奇怪若无可疑之处,谁会下这大力气去搜集线索那接生婆还被人直接灭口静婉姑姑究竟知道些什,又要掩藏什
挽心眼光微变,沉默半晌,才淡笑着轻声回道:“姐似乎想得太多,记得曾经说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事,多半是对方搞错对象虽然们真正的目的尚未明确,但挽心可以肯定的告诉姐,就是的身世,绝对不是想象中的那样
那是怎样苏漓没有说话,一件事是巧合,两件事也算是巧合,当各种看似巧合的事情,统统指向一个方向的时候,那这……恐怕也不再是巧合
“二夫人临终之时,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姐挽心见她不语,看向苏漓的眼中,隐约有一点哀伤,缓缓又道,“每个做娘的人,旁的事全都不再重要,她最关心的,便是己的孩子,这一生可以平平安安到老,再觅得一个如意郎君,能够幸福白首,她也就别无所求
挽心虽然竭力将情绪持,但语气中仍是透露出些许羡慕与忧伤,这的确是出她的肺腑之言
这一番话,苏漓却听得心生酸楚,不管苏漓是不是柳氏的亲生骨肉,都无法抹杀柳氏对苏漓发内心的真切的关爱之情
只是,挽心方才一瞬即逝的异样神情,逃不过苏漓细致的双眼,她在心中轻叹,挽心啊挽心,是那样一个谨慎的人,没有找到确凿证据之前,便如此断然的下结论,只能说明早就知道答案,并且在欲盖弥彰
若是真正的苏漓,一定会被瞒骗过去可惜,她却不是原来的苏漓,她黎苏,一个借苏漓身体死而复生的人最关键的一点,是挽心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杀人的女子,曾经是她朝夕相处十六年的师父
苏漓不再多问挽心任何关于身世的话,心知以她的性子,若能实言相告,那晚便会盘托出如今她只字不提,一味隐瞒,想必也是有难言之隐
只是事关她的母亲容惜今,己无法坐视不理,接连几日,苏漓频频出府,假借购买各类物品之名,奔走于东市大街上沉门的联络据点,实为密切关注秦恒的情报,每日是否有更新的发现
没有两方人马最新的进展上报,苏漓却发现有人在暗地跟踪己,那人追踪的距离恰到好处,不靠得太近,也不会远离从每日出门到回府,勿论她行进的速度快慢,总是稳稳地缀在她轿子后,即便是在川流不息的东市大街上也不会跟丢,显然是比忽尔都更加熟悉京都地形的人
一连数日,天天如此,仿佛一个割不断的影子始终在暗处关注着苏漓,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一时之间,苏漓也无从判定那人目的究竟为何,这种敌暗明,被人死死盯梢的感觉实在很不舒服,她决定不再被动
第二天一大早,苏漓的软轿照常出相府,直奔东市大街而去那身影,依旧无声地跟在后面
四名轿夫步履如飞,比往日的行进速度快许多,远远地,那轿子忽然拐进一条巷子,转眼消失踪影,随即传来“啊啊两声惨叫
随行在后的那人心中一惊,顾不得多想,即刻纵身而起,犹如蜻蜓点水一般直追上去此人身着白衣,身形纤瘦,是个女子
巷前无去路,左右皆是院墙,那顶精致轿停在街中,轿夫已不见踪影
白衣女子眼中顿时露出焦急神色,飞身上前,一把将轿帘扯下来,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她眼光顿时一变,立即醒悟,己中圈套,想要撤退已来不及,身后有人一掌直奔她后心而来不禁冷哼一声,动作敏捷侧身一躲,看也不看,旋身一掌直接向偷袭之人拍过去然而当她看到苏漓的脸时,明显一震,欲撤回掌力却已来不及
迎面劲风扫来,如泰山压顶,苏漓心下微惊,飞快闪身避过,又朝她拍出一掌
两条身影斗在一处,上下翩飞,转眼间已过数招,两人越打越是心惊,忽然间四掌对接,只听“砰地一声,随即人影一晃,骤然分离,各向后退去
苏漓连退数步方稳住身形她知道对方刚才那一掌,只用不到两成功力心中立时掀起惊涛骇浪,死死盯住面前这张既陌生又熟悉无比的脸,双眼情不禁地酸涩
空气中,忽然有一股无名的哀伤四处充斥京都巷,偏僻寂静,在那个早晨,她曾经早晚相对彷如亲人一般的女子,分立于巷头巷尾,遥遥相望
早晨的阳光,越过矮墙,斜斜照过来,将她们各纤细的背影,拉成孤独的姿势
竟然,是静婉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