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苏漓呆住,移动不了半分。尽管早有预感,此时此刻,她仍然有些无法相信,他竟真的来了!
暌违已久的温情,熟悉又陌生,他与她,不知不觉沉溺其中。直到他控制不住,轻轻吻上她的唇角。
苏漓猛地一震,一把推开他,冷冷道:“放开我,东方泽。”
烛火复又燃起,晕黄光线里,东方泽素衣简装,不复平日尊贵打扮,只有那双黑眸明亮如昔,藏不住满心欣喜之色。
苏漓神色复杂,瞪着他仍有几分苍白的俊脸,半晌说不出话。方才两人贴得紧,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药的味道。伤得这样重,还要长途跋涉,他当真是不想要命了?!半晌,口中却冷冷道:“你不是已经回去了,为何还要再来?”
东方泽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柔声道:“你为我违抗汴皇旨意,我怎能放心得下。”
她竟然笑了,笑容有些微冷意,“那你现在看到了,我很好,根本无需担心。你可以走了。”
东方泽微微一顿,有一点点失落,却只平静道:“是吗?那为何你会被罚在此思过?汴皇此举,分明另有居心。”
苏漓别过头不看他,冷冷道:“不管他有何居心,我自有主张。”
东方泽叹道:“你聪敏机慧,遇事总能随机应变。只是汴皇与萧王,冰冻三尺已非一日之寒。你真觉得以萧王为人,仅仅为了当年的旧事,敢暗下杀手毒害阳骁?”
苏漓心头立时一沉,这的确是她心底隐忧。阳震谈及往事时虽情真意切,但显然试探之意居多,他言情切切要她表明态度,分明有更大的野心。
他盯着她继续道:“萧王此人,心思深密,行事狠绝。汴皇当朝天子,怎会容忍身边有此等居心叵测之人存在?未来汴国的局势定会生变。到那时,你又该如何选择如何自处?”
苏漓眼光微暗。真有那一天,她该怎么办?若论亲缘,阳震自然与她更近一些,纵然两人相认不久,感情也算不得深厚。可他为她向汴皇据理力争,甚至不惜动用了皇太祖的免死金牌,誓死也要保全她一条性命。此等恩情,即使别有居心,也不能或忘。更何况他是母妃唯一的至亲的弟弟,她怎能置身事外袖手旁观?
而阳骁,那个事事为她着想,为她付出许多的阳光少年,她亦不得不承认,时至今日,他在她心里,已经占据了重要位置。他有事,她绝对也不会置之不理。
苏漓久久不语,东方泽轻叹一声,她的为难,他如何不明白?上前牵住她的手,在椅子上坐了,“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事情还没糟到那一步。我只是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怎样做,选择谁,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苏漓心里阵阵发慌,试图用力抽出手来,却被他紧握不放,她顿时眼光一寒,“放手,否则我真的对你不客气!”
他闭了闭眼,仍然笑道:“苏苏,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就好。”
苏漓冷冷道:“东方泽,别以为我救过你,就代表你可以得寸进尺!”说着,她掌中暗暗运气,猛地推开了他。
如今她武功大成,内力一跃千里。东方泽猝不及防,没料到她当真出手,跌坐在地,脸上血色顿失。
苏漓顿时一惊,情急之下只想着摆月兑他,竟忘了他的伤!心乱了几拍,想要上前却又强自忍着没动。
他支撑着站起身来,手刚移开,就见胸前的深色的衣衫,隐隐渗出几点殷红。
苏漓心一颤,再顾不得强自镇定,连忙上前将他扶到床上躺下,“你怎么样?”她声音掩不住有一丝轻颤,他心头一暖。额上沁出一层冷汗,脸色愈显苍白,却说不出话来。
苏漓小心翼翼地揭开前襟,光滑结实的胸膛,愈合不久的伤疤又裂开了,鲜血渗了出来。她飞快地取来干净的布巾,仔细擦净血迹,随即熟练地从他腰间取出药丸,碾碎,细细均匀洒在伤处。
处理完伤势,她蓦地惊觉自己后背冒了一层冷汗。眼光微转,只见东方泽眼中柔情万种,隐隐带笑,仿佛直望进她心里去。
苏漓定了定神,冷冷道:“你歇一会尽快下山去吧。以后不要再来,我的事,不劳你费心。”说完,她转身欲走,却被他紧紧拉住了手。
他手掌微凉,苏漓心头轻颤,没有回头。只听他坚定道:“我既然来了,便不会轻易离开。苏苏,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事比你更重要!”
苏漓用力甩开了他,用力叫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缓缓地站起身,苍白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明亮的双眸却漆黑如墨,牢牢地锁住了她,“我只希望,我说过的话,你已经记在心里。就算要与全天下为敌,我也一定要你回到我身边。”
苏漓怔住,暗恨他竟如此执着不肯放手,但那绝决的狠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能转过身,逃一般地走出房去,靠在门上,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天色渐亮时,内室已空无一人。苏漓望着他曾经坐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余温,内心思潮起伏,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
接连三天,东方泽没有再来,直到第四天午时,挽心急匆匆走进屋来,神色凝重,“小姐,驿馆出事了。”
苏漓心一跳,反问道:“出什么事?”
挽心道:“昨夜驿馆来了三名黑衣人刺杀晟国使者,最后一把火将驿馆全都烧了!”
苏漓一惊,“可有伤亡?”
挽心皱眉道:“还不清楚。听闻昨夜张甫已连夜进宫去见汴皇。”
苏漓心下一沉,何人如此大胆刺杀晟国使者?晟汴双方才商定议和,如此行为显然会影响两国刚刚缓和的关系,莫非……有人发现了他的身份?
心念辗转,苏漓沉声道:“通知秦恒打听清楚,另外……多派点人手暗中盯着使者团,随时见机行事。”
挽心微怔,“盯着使者团?”
苏漓无奈道:“他来了。”
挽心当即明白事态紧急,点头道:“好,我立刻去!”
“小阿漓!”挽心前脚刚走,阳骁的身影就窜了进来,紧锁的眉头在看到苏漓时,不自觉地松了,笑嘻嘻道:“你有没有想我啊?我可想死你啦!”
“你怎么来了?”苏漓微微一惊。
“我来看你啊!”阳骁咧开了嘴,“你在这里住得怎么样?”
苏漓笑道:“我很好啊,你的伤呢?”
伊人主动表示关怀,阳骁心花绽放,就势把头赖赖地倚在她肩上,口中嘟嘟囔囔地委屈道:“四十杖哎!哪有这么快好!前两天刚能下床走动,一个月没见你,想念得很,趁父皇忙着接见使者,我就溜出来了。”
苏漓推开他,状似无意地问道:“使者?什么使者?”
“晟国使者啊?怎么你不知道吗?”阳骁唇角一勾,笑得别有深意。
苏漓不动声色道:“我在这里又怎会知道外面的事?”
“那倒也是。”阳骁懒懒地坐在软椅上,笑道:“前几日晟国使者来汴都签订和谈协议,谁知昨夜驿馆突然有人行刺,一把火将驿馆烧得干干净净!好在使者团无人伤亡,否则……这事可就麻烦了。”他一边说着,眼光淡淡扫过苏漓,似在观察她的反应。
无人伤亡,那东方泽自当平安无事。苏漓心中微微一松,却面色惊讶道:“何人如此大胆!皇上怎么说?”
“父皇命我彻查此事,务必要找出幕后真凶,给晟国使者一个交代。不过有件事……倒令我觉得很奇怪。”说到此,阳骁忽然止了话头,看着苏漓似笑非笑,眼光里颇有玩味之意。
苏漓淡淡瞟他一眼,“奇怪什么?你今天说话怎么吞吞吐吐?”
阳骁轻笑道:“驿馆被烧,父皇本想安排他们住在宫里,以示安抚。却没想到那使者张甫一口拒绝,指定要来皇普寺住,我是怎么也想不通,放着舒适安逸的皇宫不住,非要赶着来这清苦寺庙。”
苏漓心头一跳,使者指定要来……难道刺杀是东方泽做的手脚?不对,他已知道她在这里,也能通过北斗七星阵,想来便来,怎会多此一举?她百思不解,又不好向阳骁问得太多,只得轻描淡写扯开话题,“皇上让你查这事,可有了眉目?”
阳骁脸色顿时一沉,冷笑道:“驿馆线索暂时还没查到。不过这个幕后主使,我已经大概猜到是谁!”
苏漓有些意外,“谁?”
阳骁缓缓抬眼,目光一瞬森冷,“皇叔。”
舅父?苏漓问道:“为何这么想?”
阳骁冷冷道:“近日父皇有意收回他手中部分兵权。皇叔百般推辞,拖着不肯交出。现下协议刚刚签妥,就有人刺杀使者,分明是他想破坏汴晟两国关系!”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推断正确,不由得激愤又道:“两国关系一旦交恶,议和失败,定会再起争端。父皇为大局着想,也只能暂时放弃收回兵权!”
“你说得有几分道理。”苏漓赫然想起之前阳震来此,的确曾提到汴皇欲削减他手中兵权。她沉思片刻,冷静地提醒道:“但这只是你的推断,没有确凿证据。”
“证据?他心怀旧恨曾经要杀我就是最好的证据!此事你亲眼所见!他一心想要报复!”阳骁忍不住低吼出声,有几分伤心,几分不解,“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的话?”
“阳骁,我没有不信你。”苏漓低叹一声,轻声道:“凡事都要讲证据,上次的事,舅父的确月兑不掉嫌疑,这一点我从没有否认,但最终我们没有拿到证据。你的感受我明白,但是定罪不能单凭推断。事实真相没有弄清楚之前,谁都不能妄下断言。”
阳骁定定看了她半晌,“是不是找到证据你就会相信?!”
“我说了,有证据才能定罪。”她沉声道。
阳骁霍然起身,大声道,“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给你看!”他像来时一样,大步流星走了,到门口却忽然顿住脚步,回头望着苏漓的神色复杂不安,掩不住一丝落寞,“我一直在想,如果真有那一天,你还会不会站在我身边?”
苏漓心头一震,没有说话,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答案。
她的沉默,他早已料到,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阳骁收回目光,没有停留,直直走出了仙居苑。
傍晚时分,秦恒传来消息,晟国使者团一行人于申时一刻来了皇普寺,入住寺内西侧客舍。苏漓预感东方泽今晚一定会来。果然临近戌时,门扉轻响,一道黑影悄无声息闪身而入。
苏漓仿佛不觉,仍旧专注看着手上的书,他径直走到她身后,欺身贴了上来,“这么认真,在看什么?”
苏漓没有理他,他也不恼,在一旁坐下,只是看着她笑。直到她一页书翻毕,刚一起身,便被他攥紧了手。
“放开。”她冷冷地眸子里有压抑的怒气。
他微怔,却笑道:“我好不容易来一趟,苏苏就如此待客?”
“晟皇陛下万金之躯,苏漓招待不起,请吧。”她用力抽出手来,走到床边坐下。
东方泽叹了一口气,“我费尽心思想住得离你近一些,想不到……”
苏漓霍然起身,回望他的眼光有一丝冷意,“皇普寺的客舍陛下可还住得舒服?”
“你知道了?”东方泽怔了一下,打量着她微冷的脸色,笑道:“难道你认为是我做的?”
苏漓心中微微一动,盯着他没说话。
“我承认,指定搬来皇普寺是我的意思,那是因为,能离你更近一些。但刺杀之事确是真的。我只不过是……顺手放了把火而已。”
她心惊一分,问道:“当真?那刺客是冲着你去的?还是另有目的?”
东方泽走到一旁坐下,“他们来了三个人,在晚膳的饭菜里下了迷药,入夜之后趁机下手。他们的目标是张甫,应该是不知道我的身份。最后两人被擒,服毒自杀,另一个受伤逃了。逃走那人功夫不错,应是那两人的头目。这人招式刚猛有力,不太像江湖上的职业杀手。之后我就命人放了火,遣张甫进宫去见汴皇。”
“那死的二人身上可发现什么线索?”
“没有,非常干净。”
苏漓陷入深思,没有线索,那此事想要调查清楚就有难度。刺客不知东方泽的身份,似乎真为破坏两国关系而行事。难道真如阳骁所说,是舅父所为?
苏漓眉头轻蹙,心事渐重。东方泽见她忧心忡忡,不由叹息一声,问道:“你想找出幕后主使?”
苏漓看了他一眼,想到他一贯敏锐的心思,不禁反问道:“你猜到是谁?”
东方泽轻轻一笑,“猜到如何,猜不到又如何?这事有人去办,轮不到我来操心。”
她专注地看着他,有一分疑虑,“你不操心?这个主使之人明显想破坏两国和谈,坏了你的大计,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搞鬼?”
他不禁脸色一正,“汴皇与萧王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萧王手握重兵,更有锐锋营这支精锐部队,汴皇不可能毫无忌惮之心,更欲除之而后快。我来议和,汴皇更有机会削减萧王的兵权,按理……”
“你也怀疑是萧王阳震?”苏漓眼光微沉。
东方泽轻声道:“他的嫌疑和动机是最大的,但没有证据,此事不能定论。苏苏,”他上前轻轻地搂住她,“你担心萧王?”
她默然不语,他不禁叹道:“不管是谁,皇室内斗于汴国终不是什么好事,你夹在中间,更加为难。不要逼自己太紧,静待阳骁查证的结果,自有定断。”
苏漓心头一震,为何他总是能一眼看透她的心思?转过身不再看他,硬声道:“很晚了,我要睡了。”
许久,身后传来他低低一叹,脚步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渐渐远去。
接连几个晚上,东方泽定会戌时前来,待到亥时离开。她多半时候当他不存在,顾自看书,偶尔不冷不热地与他闲聊几句,并不多话。他却极有耐性,仿佛只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已觉心满意足。
这天傍晚,夕阳很好,苏漓用过晚膳走出仙居苑慢慢地散步。太安殿前,微风袭来,带来林间清凉的气息,顿觉心神舒爽。
忽然前方传来“啊”地一声惨呼,瞬间打破了这悠闲的宁静。苏漓闻声寻去,发现那声音来源之处,正是太庙外小树林北斗七星阵的位置!
有人闯阵!
苏漓迅速奔到北斗七星阵外察看,却不敢再进一步。随之而来一把熟悉的男声,“自寻死路!看你还往哪儿逃!说!是谁派你来的?”
是阳骁!苏漓心头一跳!当即叫道:“阳骁!发生何事?
阳骁喜出望外,立即高声叫道:”阿漓快来帮我!入阵前行二十步,转左十五步!“
苏漓当下走进树林,四周皆是参天大树,脚下根本无路可走。她目不斜视,按他提示谨慎前行,那些大树在她即将撞上时均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切果然皆是幻象!
苏漓踏出最后一步,眼前出现一小片青草地。正中躺着一身着灰色僧袍的和尚,阳骁蹲在一旁,听到脚步声,抬头一望,急声道:”快来帮忙!“
苏漓快步上前,只见那和尚身形高大威猛,唇角流出鲜血,气息微弱,眼光却是狠戾狰狞。
血腥气飘来,苏漓细细一闻,沉声道:”他服的是噬魂散,活不了了。“
噬魂散是剧毒,服下绝无生还机会。阳骁一惊,抓住他喝问道:”快说,到底是何人指使你行刺?“
那和尚张狂大笑,一张嘴便不断有血涌出来,呼吸顿时急促几分,弱声道:”妄想,我死也不会……告诉你……“说完,头一歪,竟已气绝身亡。
阳骁腾地起身,狠狠踢了他一脚,恨声道:”功亏一篑,真是该死!“”他是何人?为何闯阵?“
阳骁恨声道:”这几日我在城中四处搜寻逃走的刺客,一直没有发现。可巧今日我奉父皇之命,来看晟国使者。他在客舍外鬼鬼祟祟,侍卫见他形迹可疑,便上前盘问几句,没想到越问破绽越多!他露了马脚,一路往山上跑,最后无处可逃,闯进这阵里!可惜,我还以为能捉住他,问出幕后主使!“
苏漓沉声道:”仔细看看,或许能发现线索。“她端详片刻,眼光微沉,一把将他衣襟扯开,伸手去模他脖颈,”他是易过容的!“说着,纤手一扬,人皮面具被揭了下来,露出背后隐藏的已然发黑的脸。
阳骁惊讶道:”你如何发现他易容?“
苏漓将面具展开,冷笑道:”我还没见过中了噬魂散面色如常的人!“
阳骁看了半晌,皱眉道:”这人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可恶,居然乔装成和尚,哪有半分慈悲礼佛之心?!“说着,他怨忿不平地踢了他一脚,尸体滑倒在地上,和尚颈上的佛珠忽撞到地面,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苏漓与阳骁对望一眼,顿时生疑,这佛珠是木质,虽颗颗有拇指般大,落在地上也断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苏漓摘下佛珠在手中一掂,顿觉有异。逐个查看之下,发现其中一颗佛珠远远重于其他佛珠,取下一看,竟然有细细的裂纹,苏漓心中生疑,执起佛珠用力一掷,珠子落在地面上,裂成两半,掉出一枚黄铜色的东西。
阳骁捡起一看,脸色立即大变。
苏漓定睛一瞧,也愣住了。这东西……她见过。那是一枚小小的黄铜所制的精致虎头,雕得栩栩如生,百兽之王威仪尽显,另一面平滑如镜,上面清清楚楚刻着三个字:锐锋营。
锐锋营,萧王阳震麾下最得力的一支精兵。
阳骁语气冷厉如冰,”果然是他!“
苏漓沉声道:”此人是不是锐锋营的人,还未可知。你别打草惊蛇,先去查清楚他的身份来历,再作打算。“
阳骁点了点头,叮嘱道:”我明白,你原路返回,这北斗七星阵变化繁复,生死门都可能随之而移动,你不可到处乱走。“说完将尸体扛在肩上,往阵外走去。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苏漓也不作停留,转身之际,左前方一棵大树下的草丛里忽有光亮一闪,晃得人眼花。她凝神细看,丛丛青绿之间似乎有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
苏漓心中一动,阵中少有人来,这东西从何而来?她仔细地观察,发现小瓶所在位置与这阵法口诀中相应的位置约莫三步之遥。苏漓武功大进,奇门阵法并不精通,当初在天门山能破那九门八卦阵,也是有赖于东方泽曾指点过破阵之法。如今这北斗七星阵更为繁复,她不敢轻易移动。
苏漓四下打望,忽然灵机一动,解下腰间锦带,看准方位手臂一挥一卷,那小瓶腾空而起,落入她手中。
苏漓顿时松了口气,打开小瓶一看,里面是透明的液体,气味很淡,似乎非药非毒,一时无法竟确定用途。她将瓶塞盖好,收进袖中,准备回仙居苑再仔细研究。
谁知她刚刚往前走了两步,阵中忽然发生了变化!树林上方原本夺目的阳光,仿佛一瞬间黯淡下来,她暗暗觉得有些不对。仔细打量着周围的每一棵树木,根本虚实难辨,不过,她分清楚阵中共有七个方位。每个方位都有一个中心点,其中必有一生门和一死门。
苏漓细细思索着她进来时的方位,慢慢分辨着生门和死门的位置,终于确定一个方向,捡起一颗细小的石子,朝那位置打了过去。
预料中的幻象消失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四周的树木开始移动起来,且速度越来越快!
一时间,苏漓眼前树影重重,风声呼啸,飞沙走石。方才宁静祥和的树林,转眼被煞气笼罩。她暗叫糟糕,连忙凝定心神,不去理会这扰乱心神的幻象。可快速移动的树木带起凌厉的劲气,仿佛漫天飞射的细针一般,刺得人肌肤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苏漓身上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她暗暗有些着急,照此情势,她内力总有用尽之时。再这样下去,只怕要死在这阵中!她蓦地睁开双眼,认准太安殿的方位,纵身而起。
死亡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如惊涛骇浪狠狠拍在她心口!苏漓身形一滞,胸中气血翻涌,脑海一片空白,直往地上坠落!
死亡来得如此突然,令人无所适从。
耳畔风声呼啸,苏漓意识陷入黑暗的一刹,眼前赫然浮现东方泽焦急惊痛的脸,苦涩漫上心头,她不觉轻抚上他的脸,微微一笑:”东方泽,这一次,真要永不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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