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丫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丫鬟就笑道,“林夫人就赏我们些活计做吧,老太爷和二少爷带我们来时,就嘱咐过了,若是让老太爷知道们闲着,却让夫人劳碌,我们可要挨罚了。”
刘氏还要再说什么,赶过来帮忙的林大嫂正听全了她们的对话,爽快笑道,“嫂子,你就享回福,进屋去歇着吧,我同几个大姐儿一起做饭就是,你这灶间的物件儿放哪里,我都熟悉。”
林岚也拽了拽刘氏的袖子,刘氏也就没再坚持,道了谢就回堂屋去伺候茶水。林岚则扯了个借口就跑去了花窖,五小在荷包里动来动去,喊着要出来。
林岚无法,把他们托在掌心,嘱咐道,“你们先去玩,但是过一会儿有个大哥哥要来,你们到时候要藏好,不可以捉弄人家,因为你们这些时日吃的蜜糖和甜糕,都是他派人送来的。”
几个小娃连忙点头,林岚又道,“妃妃翠翠帮姐姐问问,花花草草们是不是渴了热了?墨墨巡查警卫,听见人来了,告诉大家一声。”
“是,姐姐。”接到了任务的三兄妹,嘻嘻哈哈飞散了,留下金猪儿和海子大眼瞪小眼的坐在姐姐手心儿,海子就道,“姐姐偏心,怎么没说我和金猪儿要做什么?”
林岚知道这小屁孩又犯了事事求公平的老毛病,于是连忙哄道,“海子是哥哥,任务也最重要,就是看着金猪儿不要睡在哪个花芯儿里,万一被客人看到,你们可就曝露了。”
“是,姐姐。”海子这才欢喜起来,拉着撅嘴的金猪儿找了个大荷花,把他按着躺在最下面的叶片上,金猪儿本就是个最豁达、最憨厚的性子,刚才还有些生气姐姐没有给自己安排任务,但是趴在冰凉的叶子上,不到一刻钟,居然就睡着了。
海子笑嘻嘻拖了半片小荷叶盖在他身上,琢磨着应该没人能发现,就飞去找了墨墨,一起绕着花窖飞行巡视。
任杰和爷爷告了罪,出了堂屋,门口小丫鬟见他出来,就上前伺候,问道,“少爷要去哪里,奴婢先行打理…”
“不必跟着我,你留在这里等着传唤吧。”任杰淡淡的应了一句,眼睛瞟向灶间旁的角门,林家院子的布局摆设儿,半点儿没变。只要从那角门穿过去,绕过后园,就是花窖,他从小就习惯,每次来都与岚儿坐在里面说话,那里是属于他们的天地,自然不能带着丫鬟同去。
小丫鬟有些委屈的瘪瘪嘴,还是低声应下了。
结果,任杰才走了两步,就听见大门口有人喊道,“任大哥”
他回身一看,林夕正一蹦一跳,欢快的向他扑来,头上的小髽鬏都差点颠散了,他心里极喜欢这个小dd,伸手接了他,微笑问道,“这是下课了,可有好好读书习字?”
林夕猛点头,抱了任杰的胳膊,抱怨道,“任大哥,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来?姐姐可想你…”
任杰眼角扫到院外零零散散站着的十数人,生怕林夕的无心之言,惹得林岚的清名受连累,于是拉他进了小门,站在屋后的房檐下,这才问道,“这些时日,你与姐姐都做什么了,可有人欺负你们?”
林夕脸色一黯,“我x日上学,娘亲和姐姐下田,还要养花。”
“只有这些?”
林夕点头,末了小声说了一句,“姐姐和娘亲说,我还小,不让我背后说道人家好坏。”
任杰拍拍他的头,心里极赞同林岚的做法,赞道,“小三儿真懂事,哥哥给你带了许多点心来,你若是喜欢吃,等小全子来时,就告诉他,哥哥再给你送。”
林夕听得有点心吃,重新露了笑颜,“谢谢哥哥,只要是甜点心就行,姐姐最近特别爱吃甜的,上次哥哥给的那罐蜜糖,她只给我做了一次蜜果儿,剩下的都拿回房里去了。”
任杰疑惑,岚儿从小就不爱吃甜,怎么突然该了口味,但还是点头,“我记下了,家里还有几坛蜜饯,过几日就让小全子送来。”
“嗯,谢谢哥哥。”
“回屋去跟长辈们见礼吧,哥哥走走就回去。”
任杰看着林夕小跑出了角门,这才顺着园子边缘的小道儿去了花窖。
墨墨很是尽职,小耳朵远远听得有脚步声接近,就给姐姐和几个兄妹们都发了警讯,于是,兄妹四个躲在一丛碧绿浓密的天星草下,互相挨挤着向外偷看。
林岚迎到门边,一见任杰踩着青石阶梯下来,就笑道,“等你半晌了,你可真慢啊。”
她如今只有八岁,小脸儿尚留有一些婴儿肥,白皙圆润,眉眼因为笑得欢喜而弯了起来,,小巧的双唇绽着,露出白白的牙齿,任杰一见之下,顿觉心下欢喜,于是也笑了,“半路遇见小三儿下学,同他说了几句话。”
“小三儿是不是告我的状了?”林岚上前拉了他的手,引他坐到阴凉之处,任杰想说“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七岁不同席”,可是手下却不愿意松开这只温暖柔软的小手,只得在心里说服自己,“岚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岚儿才八虚岁,实际七岁不到,还不必守规矩…”
林岚把他的古怪面色看在眼里,肚内偷笑。
任老爷子从小就把任杰当小书生教养,规矩礼仪看得极重,可惜,她却不愿意以后的夫君变成一个刻板的书呆子,每次见面,都会有意带他使劲儿玩耍,做些出格之事,当然有时也是不经意的,就像现在,她不过八岁,牵个手很平常,毕竟是小孩子啊,谁见了都不会苛责。可任杰却好似还是有些抵触,看样子以后还是要想个办法,最好在潜移默化里让他改变更多。
她心里这般想着,脸上却笑得越甜,问起他平日读书习字,问起他吃饭穿衣,仿似任杰八岁,而她才是十二岁一般,任杰心生温暖,想起小全子打探回来的消息,又忍不住愤怒心酸,就把她的小手握得紧了些,“村里有人欺负你了。”
这句话不是问句,是实实在在的肯定句,林岚笑脸一僵,叹气道,“你怎么知道的?今日排场这么大,不会就是为我撑腰来了吧?”
任杰不承认也不否认,思虑半晌,还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有事为何不派人捎信给我?”
林岚顺势伏在他的双腿上,一边摆弄着他的袖子,一边说道,“你书读得那么好,鞭长莫及的道理自然也懂。我们一家以后还要住在村里,如若事事都依赖你们任家,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任杰皱眉,“今日我和祖父来此,以后村里人知道了咱们的亲事,就不敢再欺负你了。我也会常让小全子过来,有事你尽管让他捎信给我。”
林岚扭头回身看他,伸出小手抹开他眉宇间的皱褶,“你不要总担心我,我从小就比你聪明,这些小事还能应付,倒是你不要总让小全子送东西来,被大夫人知道了,又该罚你了。”
“有祖父在,她只敢说两句,不会罚我。再说那些吃食用物,都是我的份例,又不是多从库房里拿的,她不占理。”任杰淡淡说着,任府里的事,在林岚面前,他还能说上两句,在外人面前他可从未多说,毕竟是自家私事,怎么也不能让外人说道长短。
林岚也知道他不愿意多说,但还是又嘱咐道,“你可跟我保证过的,只有我能欺负你,别人都不行,那任草包如若是再欺负你,你就找个没人的时候,狠狠揍他一顿,记得打肚子那些看不到的地方,别让大夫人抓到把柄。”她说着,想起任家嫡子,那个胖得同蠢猪一般模样的草包大少,就忍不住恶狠狠挥了挥拳头,小脸儿皱着,惹得任杰笑出声来。
“知道了,他顶多是嫉妒我功课好,说几句酸话,不敢动手,祖父罚他很重。”
林岚这才放心,“罚他饿上三五日,把一身肥肉饿下去,还能像点儿人样。”
“女孩子不要这么刻薄。”任杰拍了她的手,不赞同的斥了她一句。
林岚却笑嘻嘻抱了他纤长白皙的手,劝道,“现在祖父在,你有人护着,过几年,祖父老迈,力有不逮,大夫人绝对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你现在要多留些后路,考状元可不是唯一出路…”
这两年,每次见面,林岚都要说一次,任杰早听得熟了,虽然知道她是担心嫡母苛待,但他却也有自己的想法,再有四年,他就能可靠了,到时候他有了功名在身,嫡母就是心里不喜,也不会太过苛责,等他娶了她过门,就去外地放官,不在近前,自然她也受不了苦。
“我是读书人,自然要考功名,你放心,我总要考个状元回来,要你风风光光做官夫人,再也没人敢欺负你,日日锦衣玉食,你若是不放心婶子和小三儿,就把他们接到身边住。”
林岚暗自叹气,真是白浪费口舌了,她是担心他那嫡母在老爷子过世后苛待他,想着劝他多留些后路,他可倒好,反倒以为她是怕跟着他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