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车少,乡领导们到村里去多数时候需要自己找车,或干脆来个二轮轻便的。到县上去开会可不行,路途太遥远了,政府办王主任好说歹说好不容易从乡派出所里临时调了一辆破面包拉高乡长去城里,顺便到县公安局汇报一个案件。
车上一共三个人,高寒、司机和一个人称涛子的副所长。等高寒坐上车时,涛子不阴不阳地对他说道。
“高乡长,咱这破轿子第一次拉您这么大的领导,路上不好走,您可要担待着点儿!”
高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上学时哪里坐过轿车,连自行车都是从旧货市场淘的半新不旧的三无产品。
“呵呵,别客气,有辆交通工具就不错了,谢谢啦!”
他以为涛子在跟他客气呢。
车子刚行驶到乡供销社门口,就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挥摆着好看的臂膀招摇停车。高寒一皱眉,不用说又遇到小燕这个难缠的丫头了,昨天自己跟秦邦贤的对话让她全部听见了,软缠硬磨地想让自己捎上她,因为休班,想回家看看,看来是想一块走。
见燕小乔招手,涛子连忙招呼停车,“小乔,真巧啊,你要回家吗?”
涛子热情地把燕小乔让到面包车上。
小乔没搭理他,临坐下前却狠狠地剜了高寒一眼,昨天自己跟他说带上她,没想到这家伙还摆起了乡长架子,说什么也不同意,哼!不用你我照样能坐车,看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高寒摇摇头,丫头是恨上自己了,又不是他的车,初来乍到的就随便带个人进城,还是个大美女,让人看见了可不好交代。
涛子可兴奋的很,传言这家伙正在狂热地追求小乔,小乔却把他当作空气一般。自从这位姓高的乡长来乡里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更如直线下落的瀑布,心中的美女“老婆”跑乡长宿舍挺勤,却把他彻底忘掉了。高寒不知道其中的关系,但涛子却早已恨上了这位仪表堂堂的副乡长了。
“小乔妹妹,这次我把你直接送回家,想买什么尽管跟我说,涛子我一定照办!”
燕小乔本想懒得理他,但看了坐在自己一边的高寒却转变了想法,态度来了个180°大转弯。
“哎呀,涛子哥,那怎么好意思呢,要不这样吧,今晚你陪我看电影好了!明天咱们在去逛街。”
听到小乔故意装出的娇滴滴的声音,涛子骨头都酥软了,“嘿嘿,能为咱们乡的第一大美女效劳,是我涛子的荣幸,小乔妹妹就是我涛子心中的娘娘,你指到哪儿,我涛子的枪就打到哪儿,保准一粒子弹也不剩!”
这一语双关的话,把高寒给逗笑了。凭小乔的聪明劲儿又哪能听不出来呢!见高寒取笑她,不由恨恨地捶了他一拳。
涛子别看是一个小小的派出所副所长,根本就未把高寒这个副乡长放在眼里,牛得很,所以说话才无所顾忌。见小乔对这新来的乡长那亲热的样子,醋意大发,本来这几天就窝着团火,现在该发泄发泄了。
“高乡长,您这美男子不会像人家说的那样走到哪儿吃到那儿吧?有人可形容你们这些走读生夜夜做新郎呢,嘿嘿……。”他阴阳怪气地说道。
高寒听到一个堂堂的派出所副所长,竟然口无遮拦,说出这样没留把手的话,不觉有些生气。
“你这个派出所所长,怎么嘻嘻哈哈没正经呢?”
他的意思是请涛子严肃点,当着女孩子面别太放肆。谁知涛子根本不领情,“呵呵,高乡长,这您就不懂了,我们家小乔就喜欢这一口,不信您问问她!”
涛子根本不在意高寒的批评,嬉皮笑脸地继续胡搅。
“涛子!你再这样,我下车了!”小乔是真生气了,面对高寒,这家伙再开什么过分的玩笑让自己下不来台,可十分有失颜面。
说什么来什么,不用她下车,只听发动机变异地怪叫了几声,趴在那里不动了。面包车司机无奈说道:“所长,咱车坏了,怎么办?”
涛子正郁闷呢,“怎么办?凉拌,你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司机上来下去反反复复地鼓捣了一阵儿,只听发动机空转,就是发动不起来。高寒抬腕看看表,知道再等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就这辆破车,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整明白呢。
“涛子,你们修理去吧,我去坐公车。”
小乔想跟高寒一块坐,涛子拦着不让,说她这样金贵的大小姐,哪能坐那种破玩意儿呢。高寒听了直摇头,也不知道是指公车还是他那辆破面包。
公共汽车闷声叫着跑了两个多小时才赶到益林县城。高寒报完到,已是下午五点多,心中想起对秦书记承诺的事情,于是买了些礼品按照老秦交给自己的地址,找到了县商业局家属院。
对照门牌号码按了门铃,等了好一会儿,才从敞开的门缝中探出了一个满脸病容的老年妇女的脸,见敲门的小伙子不认识,于是迟疑问道:“你……找谁?”
高寒连忙举了举手中的东西,“呵呵,您是秦书记家阿姨吧?我叫高寒,是秦书记的同事,他有事忙托我回来看看您。”
听完高寒介绍,老年妇女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请进请进”,拉开门把高寒让进了屋里。
不用问,面前站着的肯定是秦邦贤的老婆杨细兰了。这是一个两居室的破旧房子,还是当年秦邦贤在商业局工作时单位分配的,屋内设施相当陈旧,有些物品甚至在高寒他们老家农村都不用了,地面、桌面上乱糟糟的,都已经深秋了,仍然有几只苍蝇嗡嗡叫着在发霉发馊的食品上飞舞盘旋。
高寒叹了口气,这样一个寒酸贫苦的家庭,可与自己想象中的“领导干部”家庭相去甚远。他把带来的礼品放好,也不管杨阿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就手脚利索地收拾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见小伙子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家里的东西,杨细兰没有深想,她以为这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是龙山乡政府里的工作人员,或者是老秦的司机呢!嘴里说着些感激的话,絮叨着老秦的不是和他不在家的难处,高寒听了鼻子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忙了一头大汗,才把几个房间收拾干净。高寒刚想离开,转而一想,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千块钱,“对了,阿姨,差一点忘了,临来秦书记让我把这些钱交给您,他不在家,让您自己看着买点有营养的东西吃,补补身子。”
杨细兰有些纳闷地接过这些钞票,老秦不是刚发了工资吗?上次回来自己住院都花上了,难道又去借同事钱了吗?怀疑归怀疑,但她还是非常需要这些钱的,女儿圆圆早晨临走说学校要交资料费,需要二百块钱,现在家里哪有!正犯愁呢。早知道这样就不让她学美术了,花钱太多像他们这样的家庭根本就难以承受。
“谢谢你了,小高!晚上不回龙山了吧?阿姨给你做饭。”
杨细兰招呼着高寒,想留下他在家吃饭,还没转身呢,就听见门口一阵开锁的声音。
“妈!我回来啦,渴死我了,先喝口水!”
话音未落,一阵清风飘过高寒身边,进来了一个中等身材但胖墩墩的女孩儿,手里抓过刚才杨细兰为高寒准备的开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然后把杯子一放,转身看到了妈妈手里拿着的那一叠百元大钞。
“哎呀,妈妈!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钱?现在可好了,不用犯愁了。”说着话,一把抢过来点了四张,“这些给我了,二百块交资料费,剩下的我买吃的。”
高寒看着少女的一连串动作,心想:还要吃呢,你看你那身肥膘,若熬成油的话都有好几桶。看来秦书记两口子对宝贝女儿非常疼爱啊!见没有了自己什么事情,高寒觉得应该离开了。
“杨阿姨,您不用忙,我该走了,有什么事情您给我打电话,我这几天都在县城。”说完,把早已准备好的写有“大哥大”电话号码的纸条递给了杨细兰。
“别走!”秦圆圆杏眼圆睁,骨碌着上下打量了高寒一番,“你是谁,到我家干什么来了?”
“圆圆,别淘气,这位叔叔是你爸的同事,来咱家给送钱来了呢,妈妈有病收拾不了家,你也不知道整理一下,都是叔叔来给咱们清理的,还不赶快谢谢人家!”杨细兰责怪女儿。
“呵呵,阿姨,您太客气了,叫我哥哥就行。”
“嗯,这还差不多,就你这年纪想当我叔叔?切,免了吧!”
秦圆圆非常不屑,在这个问题少女眼里,面前男孩儿与自己同学差不多大,肯定是给爸爸开车的,叫他叔叔,自己亏大发了。
高寒苦笑了一下,不便继续掺和了,于是告辞离开。
回到县府招待所,刚才在老秦家弄了一身汗,赶紧洗了个澡,浑身舒爽地从浴室里出来,却猛然发现房间沙发上坐了一个冲他微笑的人!与自己同房间的另外一个乡镇的副乡长,正在点头哈腰地为其端茶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