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雪飘,天寒地冻,目光所及之处,无不被厚厚的积雪所掩埋。
雪中的树林,白是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小白——小白,你跑哪儿去了?琼儿找不到你,我们不玩捉迷藏了好不好?小白,你快出来吧!”
“你快出来吧——”
“快出来吧——”
“出来吧——”
“来吧——”
“吧——”
一个身裹厚袄的孩子孤立无援地站在雪地里,风雪肆意地吹刮着他娇小的身躯,脸颊冻红了,嘴唇冻紫了,浑身都冻僵了。
刺骨的严寒,孩子似乎并不自知,只不断地重复着之前的那句话,嘴里呼出的白色水汽,似一团团柔软的云朵,堆积在他的小脸前,却又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正如同他早已沙哑的嘶吼声,才刚月兑口,便被吞没在这银装素裹的孤寂里。
一遍遍地呼喊,自己的回声也一遍遍地回应着他,夹杂着嘲笑和绝望。
直到嗓子干涸,再也发不出声,孩子终于身心俱疲地跌坐在了雪地里。
“小破孩,你一个人在这儿吼什么呢?”少年温柔的嗓音冲破了严寒的禁锢,就像暖阳般照射着孩子的心,温暖了身体,又照亮了心灵,看到了希望。
孩子抬头,对上的是一双紫晶般的明眸。
“大哥哥,我的小白不见了。呜……”
少年蹲子,拖着孩子的腋下将他抱起,拍落他身上的残雪,微笑着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乖,不哭。你的小白不会离开你的。”
“骗人……呜~你骗人。琼儿把小白弄丢了……”
孩子哭得越发厉害了,少年脸上却依旧挂着阳光般的笑,模了模他的小脑袋,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色的狐形玉佩,递上前:“小白不会走丢,因为小白有这个。小白的身上一辈子都带着小破孩给的印记,所以不管小白在哪儿,你都能找到它。”
孩子看着那枚狐佩,渐渐收住了哭声,伸出红肿的小手,将狐佩接过。
狐佩离手,须臾之间,少年便幻作了一只雪白色的狐,身后五条狐尾在风中凌乱地挥舞着。
“小白——”孩子紧紧得盯着它看,想要伸手去触碰,却直直地穿过了白狐的身体。
本就是与天地一色的白,此刻竟似是融入了天地间这幅银白色的画,一点点消失殆尽。只剩下一双璀璨的紫眸,如晨星般闪烁不定。
“不——!!!小白!不要走!——”
“小白——!”子琼惊叫着从床上坐起。
擦了擦满头的汗水:“呼~原来是梦……”
话未完,却在看到手中紧握的东西之后哑然失声……
“来人!快来人呐!”
门几乎是被瞬间撞开的,一名下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边跑边激动地喊着:“少爷、少爷,小的在。少爷,您醒啦!”
子琼并没答他的话,紧握着手,急切地问道:“救我的人呢?带我去、咳咳……带我去见他……咳咳咳……”
下人被子琼的样子吓到了,又听他一直咳个不停,连忙扶住他,不让他下床:“少爷,您小心身子。救您的是两位公子,现在正在府上做客呢。因为救您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所以大人吩咐让他们先行沐浴更衣去了。”
“我要去……咳咳,我要去找他们……咳咳、咳咳咳……”
见子琼执意要下床,下人差点急哭了:“少爷,您不能去啊!大夫说了,您身体还未痊愈,仍需要休息。您若真想见他们,待他们沐浴完,小的替您去把他们叫来。您先好生休息着,若您的身子出了什么差池,小的可是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子琼虽心急,却在听到他们仍在府里之后,放下了心。身体确实不适,既然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那就先休息着吧,毕竟养好了身体才能弄清楚心中的疑问……
浴池。
氤氲的水汽中,隐隐约约透露着两张白皙的脸。只是此刻的白,并非肌肤原本的色彩,而是因着萧烬方才的一番话,使得梦狸和雪影暗自心慌:身份,暴露了吗?
“梦狸,我们得赶紧离开。”雪影皱着眉,一脸严肃。
“可是……”
“不能再拖了。萧烬的话,你不会没听出什么吧?”
梦狸想辩驳,却只能无力地点了点头。
吸一口气,靠着浴池边缘,慢慢滑入水中:可是,小破孩,你还好吗?
雪影拨着水移到梦狸身边,扶着他的双肩将他从水中提起:“我知道,你放不下他……可你别忘了,当初我答应陪你送湘灵回来,只因为炎煜涵的一句话。”
“哪句?”
“大局为重!”
梦狸睁开眼,额前发丝上的水滴滴了进去,涩得他复又将眼闭上。水珠从眼中流了出来,却多了一丝咸味,带着一份苦涩。
上岸,穿衣,转身,离开。
刚开门,却被一个踉跄的身影撞得险些跌倒。
雪影扶住梦狸,看了一眼面前这个莽撞的家伙,是个下人。看样子似乎是一路跑来的,正跩着梦狸的衣角,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是什么事,竟让他急成这样。
梦狸稳住身子,扶起趴在自己身上的人,皱了皱眉问道:“你没事吧?”
那人窘迫地抽回手站定,听到梦狸的话后,连忙摇手:“不不,小的没事,是……是……是我们少爷……少爷他……他……”气儿还没喘顺,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
听到“少爷”两个字,梦狸只觉心跳瞬间停了一拍,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就直奔子琼的房间。
雪影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只得一把拽住那个下人的衣服,低吼道:“你们家少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那人刚把气喘匀,被他这么一吼,又吓得结巴了:“没、没。少爷没事、没事。”
雪影松了口气,拽着他衣服的手也松了下来。发现自己方才的失礼,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又问:“那你干嘛急成这样?”
下人也不像刚才那么惊慌失措了,缓了缓神,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方才少爷醒了,一醒来就嚷嚷着要见两位公子,可是大夫说了,少爷需要休息,暂时不能让他下床,小的这才赶忙来找二位公子,想劳烦二位去少爷房里一趟。可是这……”
说着,他看了看梦狸离去的方向,哪儿还看得到梦狸的身影。复又看了看雪影,脸上尽是无奈和不安。
雪影叹了口气:梦狸啊梦狸,只要碰到子琼的事,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理智”二字怎么写。
“放心吧,没事的,我这就去找我家公子。既然你们少爷已经醒了,你也去给萧大人和夫人报个平安吧。”说罢,拍了拍他的肩,雪影也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小破孩——”梦狸飞一般地冲向子琼的房间,还没进门就高声喊着。
子琼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微微地愣了一下,之后便坐起身,转.头看向门的方向。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飞速地冲进房来,险些还被门框给绊倒。
子琼不禁被逗乐了,可就在对上梦狸焦急的眼神时,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紫眸。
“你……”
梦狸完全无视子琼的反应,一个箭步跨到床边,捧着子琼的脑袋左看看、右看看,之后又抓起他的手正面看、反面看。直到把子琼全身都检查遍了,才收回手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奇怪,没事啊。小破孩,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从他进门开始,子琼就一直盯着梦狸的眼睛看,又因着梦狸一系列的“检查”举动,子琼不免有些失神。
现在梦狸突然抬头,四目相对,一瞬间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梦狸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太过于激动,干咳了两声别过脸去。
子琼回神:“你……刚才叫我什么?”
梦狸大惊:糟糕!方才一时激动,竟不小心把对子琼小时候的称呼给喊出来了。
烦躁地挠了挠头,梦狸红着脸看向子琼:“子琼少爷莫见怪,我们家乡看到比自己年纪小的男子,都会这么叫。方才我因为担心你的安慰,所以一时心急月兑口而出,还请见谅。”
子琼不语,暗自紧了紧握着的手。
梦狸见状,张开手掌在子琼面前晃了几下。
子琼抬头,牵出一抹苦笑:“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敢问公子贵姓?”
“啊?哦,在下免贵姓寒。”
“寒……”子琼又看了一样梦狸的眼。“寒公子,可有丢什么东西?”
梦狸有些模不着头脑,只眨巴着眼睛作莫名状,之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此时,雪影也赶到了。
“公子,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起身回去了。”
梦狸正欲推托,只听子琼道:“不急。子琼尚未谢过寒公子的救命之恩。还请二位公子在府中多留几日,待子琼康复之后,必当重谢。请勿拒绝,这是子琼的一番心意。”
“可是……”
“还可是什么?”雪影正要拒绝,身后响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影,既然子琼一番好意,为何不成全他?”翩翩红衣,碧色玉箫,如此不羁的口气,不是炎煜涵又是谁?
雪影皱眉,梦狸亦觉惊讶,也不顾雪影的白眼,开口便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炎煜涵但笑不语,倒是一旁的子琼惊奇地开了口:“大哥,你们认识?”
“大哥?!”子琼此话一出,梦狸和雪影同时惊呼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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