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容看着春福忐忑不安的神情,顿时笑了:“瞧春福姐姐,你怎么这么见外?当初在祖母屋里,多亏春福姐姐时常帮我,如今既然春福姐姐有事,那就不妨说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春福听了,顺势就跪在了地上,抬起头,看着华清容:“姑娘切莫再叫奴婢姐姐,奴婢心里不安。”说着,春福的脸上现出一抹乞求来:“奴婢只是求姑娘,求姑娘把奴婢带去国公府。”
华清容眉心一跳,看着春福,脸上的笑容更浓了:“春福姐姐说笑了,姐姐是祖母最放在心里的,若是姐姐跟了我去,祖母那里岂不是没有人伺候了?我岂能安心?”
春福看着华清容眼中泛起的笑意,心中猛地一紧,眸中的乞求更盛:“求姑娘,求姑娘救救奴婢,奴婢绝不,绝不……”春福咬了咬牙,一脸的坚毅:“奴婢宁可死了,也绝不给人做妾!”
华清容怔了一下,旋即笑了:“春福姐姐不想给谁做妾?”
春福脸色一红,有些难以开口:“是,是……”
看着春福一脸语言口难开的模样,华清容的心猛地一跳,难道是……,但是脸上却做出一副漠然的模样,端起了放在桌上的茶盏,慢悠悠的啜了一口,“若是春福姐姐难以开口,我不知如何帮你。”
果然,春福见华清容一脸冷淡的样子,终于一咬牙,猛地抬头看着华清容:“求姑娘好歹看在往日,奴婢在老夫人面前帮姑娘说话的情分上,帮奴婢,这一回。”
华清容端着茶盏,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春福,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收敛,沉了下来,声音也带上了冷漠:“春福姐姐往日的情分,我自然铭记于心,只是春福姐姐不说个所以然出来,我怎么帮姐姐?若是姐姐有了什么……”华清容的眼神在春福的身上,来回的打量了许久,再一次开口:“到时候,我没有做成好事,却惹了一身的骚味,岂不是得不偿失?”
春福顿时语塞,原来以为凭着以往的情分,在加上华清容向来是个良善,温顺的,这个忙一定会帮,可是她却忘记了,那些个情分又能算是什么?不就是说了几句话吗?凭着五姑娘现在的身份,她自然不用卖自己这个人情帐!
春福想通这一点,顿时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华清容却似没有看见一般,兀自端着茶盏,淡漠的看着春福,往日里,春福是帮着她说过几句话,她自然领这个情,但是却不代表着她华清容为了这么一点点情分,会不分青红皂白,不分主仆身份,就伸出这个援助之手!再说,既然求她,却不说为什么,她哪里来的这份气焰?难不成还当她是当初那个到处要看人脸色的庶女!
不要说她,即便是七巧,若是今日不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她也不会伸手!
寒烟掀帘进来,看见一脸萎顿的春福跌坐在地上,顿时有些心软,正要上前搀扶,可是在对上华清容那冰冷的眼神之后,就把已经到喉咙口的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气氛顿时就这样的僵住,春福萎顿的跪在地上,轻轻的抽泣着,华清容端坐在椅子上,春福不说,她绝不追问。屋内的气氛,就这样的僵持住了。
时间慢慢的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华清容终于不耐烦起来,把手中的茶盏放到桌子:“寒烟,你问问春福姐姐哭够了没有?若是哭够了,就请她回去吧。我累了。”
寒烟上前就要伸手去拉春福,却被春福拒绝了,她抬起头,看着华清容,咬了咬牙,像是横了心一般,终于开口了:“只求姑娘救我,二太太刚才求老夫人,要奴婢,要奴婢……”春福的脸慢慢的绯红起来,满是怒气:“要奴婢给二老爷做妾!奴婢不愿,所以求着姑娘带了奴婢去国公府,二老爷总不好与姑娘抢丫鬟……”
“春福姐姐,二叔府里,连一个妾室也没有,你过去就是姨娘,为什么弄地这般要死要活的……”华清容皱了皱眉。顿了顿,华清容再一次开口:“你本就是华府的家生子,生死都是华家一句话的事情,现在二太太能看中意你,也是你的体面,你仗着祖母怜惜你,疼你,给你份体面,你就跑到我这里寻死觅活的,岂不是坑害我到不孝的地步!”
华清容的话凛冽如刀。满脸阴冷的看着春福。
“姑娘,你,你错了。”春福蓦地抬起头来,一脸坚决的盯着华清容:“二太太岂是好相与的?二老爷到现在,所有的妾室都没有长过两年的,而且没有一个能生下子息来,俱都不明不白的去了,这其中的原因,不用奴婢说,姑娘想想也是知道的。”
春福倔强的昂着脸,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既然有了开头,就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一股脑儿的兜了出来,“奴婢没有丝毫想要害姑娘的意思,只是奴婢实在不想做妾,还求姑娘救救奴婢。奴婢自然全心全意对待姑娘,绝不会有二心,否则就遭天打雷劈!”
“祖母可曾答应了?”华清容的脸色越发的阴冷。二老爷如今正在换职的要紧关头,竟然还有兴趣帮自己的房里收丫鬟,这真的是华清容始料所不及的。但是春福的态度,却更让她不舒服。“既然二太太求到了老夫人的身上,自然不会对着你说的,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春福一听,顿时连连的跪地磕头:“二太太求老夫人的时候,正好金福姐姐在当差,听说了此事,就告诉了奴婢,所以奴婢才会求到姑娘地方。老夫人到现在虽然还没有答应。可是老夫人最疼的是小儿子,只要二太太多说几次,没有不成的,老夫人迟早都会松口,还求姑娘救救奴婢。”说完,春福跪在华清容的面前,低头抽泣着。
寒烟看向春福的目光,顿时带上了同情,眼眶有些微微发红起来,抬起头,看着华清容,张了张嘴,最后终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华清容却只是冷冷的看着春福,没有说话,春福是祖母身边第一得力的人,祖母的细软全都是春福照管的,若是她真的能真心实意的对待自己,倒是自己不可多得的助手,但是若是……不是真心实意的,自己不是养了一条毒蛇在身边?!
华清容冷冷的哼了一声,突然笑了:“二太太是个厉害的,所以你不愿为妾,若是换一个柔弱的,你就愿意与人为妾了?”华清容的脸色渐渐铁青起来,“我也不缺你一个人使唤。”华清容沉吟了一下,终于开口:“既然不想做妾,那我回头去求求祖母,就让你在府里挑一个中意的,配了,与人做一个平头夫妻,也就是了。”
春福被华清容吓得脸色一僵,猛地爬起身来,一把抓住了华清容的裙摆,哭道:“奴婢知道姑娘是好心,只是只要奴婢在府里,若是二老爷有心,奴婢终究逃不过……,还求姑娘慈悲!”
“春福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只要你配了人,二老爷岂有再横加插手的事情,难不成春福姐姐只是为了……,跟我去国公府找的借口吗?”华清容的脸已经沉得有些发黑了,目光犀利的盯着春福。
春福说道这个份上,便横了心,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奴婢今日既然求了姑娘,以后自然一心一意的跟着姑娘。”春福抬起头,看着华清容,使劲的摇了摇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姑娘要小心那个叫莺歌的,她是老夫人从外面招进来,专门给姑娘准备的,让姑娘以后……”
“住口!”不等春福说话,华清容“啪”的一声,把茶盏拍在了桌子上,茶盏发出一声脆响,立刻碎成几块,茶水瞬间流出来,在桌子上横溢,而华清容的声音却阴冷到了极点:“祖母最是疼我的,岂会做这种事情,你简直是失心疯了!若是不愿做二老爷的妾室,好好说话就是,我自会帮你,岂可这样扯东拉西的,胡说一气!”
春福抬起头,想要辩解几句,却看见华清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冷意少了许多,顿时心中一激灵,连连磕头:“奴婢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了,还请姑娘恕罪,以后绝不敢了!”
华清容盯着春福,嘴角慢慢的勾起,淡淡的笑了:“你起来吧,就算二太太求了老夫人,想要了你,也不会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你且安心回去,不耽误了差事,让我想想,再答复你。”华清容没有立刻答应春福,刚才春福说的话,让她不得不小心一些,即便春福是个得力的,但是一个太有主意的丫头,却是她不敢要的。
春福没有得到一句实话,心中十分的不情愿,但是华清容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却不敢再追问下去,若是生生的惹恼了华清容,怕是连一点点希望都没有。于是便趴着又给华清容磕了一个头:“奴婢谢过姑娘恩典,奴婢先回去做事了。”
华清容点了头,春福这才起身,寒烟适时的上前扶了一下,春福一脸的感激。
“寒烟,去送送你春福姐姐,我要休息一会儿。”
“是。”寒烟随着春福离开了。
华清容看着她们两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她住在那个荷香院的时候,那里向来是华府里面,最冷清的院子,而她又是华府里面,最不得人待见的姑娘,昨日早上,她还在是这府里所有人的笑话,讥讽她嫁了一个痴傻的人,可是才一个晚上过去,现在府里的人,都脑袋钻着尖的要往这院子来。
幸亏寒烟是个好的,并没有因为自己地位的改变,她就变得嚣张跋扈起来,否则,她岂不是连用的人都没有?!
寒烟出去,很快又进来了,站在华清容的面前,一脸的为难。
华清容抬起眼帘,扫了扫寒烟,笑骂道:“干什么做出这么一副模样?是谁给我们寒烟受罪了?如今你姑娘我腰杆儿直了,你说出来,我帮你出气去!”
寒烟一听,顿时笑了,“姑娘,我只是觉得春福姐姐很可怜,她刚才是真心的,只是……”寒烟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姑娘,我刚才指点了她几句,以后她不会了。”
华清容一声不吭的看着寒烟,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来,寒烟却渐渐的有些不安起来,这样的姑娘,最让她惊惧,她倒是宁可姑娘能狠狠的骂她一顿的。
华清容看着寒烟手足无措的模样,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寒烟,你是个好的,只是如今我有些犹豫,带你去国公府,不知是对是错?”
寒烟顿时着急起来,伸手拉住华清容的衣袖,一脸的哀求:“姑娘,带我去国公府,自然是对的,以后我再也不会自作自主张了!”
“如此最好。”
“我服侍姑娘躺着歇歇。”寒烟顿时喜笑颜开,巴结的上前,扶着华清容去床上躺了,又给华清容拿了一本书过来。
华清容捧着书,却一点点也看不进去,刚才春福的话,一直在她的耳边回想着,莺歌竟然是祖母的人!祖母向来是对她最好的,如今却也……,那么到底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华清容使劲的摇了摇脑袋,不论怎么样,她一定要将华府的这些人,这些事,都基本理顺,除了那个要害自己的人,她找不到,但是别的事情,她却不能再由着华府的人折腾,那个国公府,可是龙潭虎穴,若是华府一直在后面给她拖后腿的话,她肯定会被国公府的人,吞噬的尸骨无存的!
想那慕容承志是那么一个冷情的人,那双幽深黑眸,那凌厉到阴森的气息,华清容可是深深的了解的,一般的人,见到了他,不用他开口就吓的发抖!而这样一个人,竟然在国公府里……还是只有吃瘪的份……,让慕容老太君和皇后娘娘都说他活的辛苦,那么她嫁过去,若不步步小心,怕是被人家卖了,她还笑着帮人家数钱……,既然如此,她带过去的丫鬟婆子,就必须要好好挑拣过才行。
华清容想着,眼皮渐渐的沉重起来,昨晚上为了太后的病,她强撑着一个晚上没有睡,回到府里,又是一阵嘈杂,才躺下,就觉得身心俱疲,很快便睡了过去。
等华清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华清容睁开眼睛,就看见七巧掀帘起来,“姑娘醒了?奴婢侍候姑娘梳洗。”
华清容看着一脸平静的七巧,心中有些怪异,昨天七巧那副凄苦模样,顿时在眼前浮现起来,可是这才过去一个晚上,她竟然又如没事人一般,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到底在想着什么?
华清容微微皱眉,却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七巧一眼,淡淡一笑:“好。”说着披衣起床。
华清容梳洗完毕,正要起身出屋,寒烟撩了帘子,“姑娘,三太太来了。”
三太太?华清容的眉心一跳,三太太在这府里,一向是作为隐形人存在的,可是自从昨日,她从宫里回来之后,三太太似乎活跃了许多,她在宫中的这一天一夜里,华府里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华清容心中琢磨着,但是嘴上却已经说道:“快请三婶婶进来。”说着便站了起来,迎了出去。
“三婶婶,快请进。”说着,扭头吩咐七巧:“快去沏茶来。”
七巧应了一声出去了。
“三婶婶,快请坐。”华清容满脸笑容的招呼三太太,一边又使唤寒烟去取点心,却没有主动打听三太太的来意,三太太向来是个不多话的,如今既然主动找上门来,自然会有话说。
“容姐儿。”三太太在椅子上坐了,笑着开口:“你觉着墨竹怎么样?我从南方带来的,想着你从小在南方长大,或许南方的人,用的惯些,所以才……”三太太说到这里,捂着嘴笑了:“你不会怪婶婶多管闲事吧?”
华清容愣了一下,瞬即回过神来,笑了:“三婶婶太见外了,既然是婶婶的推荐,那自然是极好的。”
三太太盯着华清容看,可是却从华清容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心中微微一沉,脸上的笑容却更浓了:“墨竹并不是我家里的丫鬟,而是我外面买来之后,让人牙子训了,见大家都往姐儿你这里……,三房也不好意思特别。”三太太歉意的笑笑,“所以就让人直接把她送到府里了。”
华清容没有接话,可是她已经明白三太太的意思,墨竹,并不是她的人,只是大家都送了人,她也不能例外免俗,今日里来,就是为了说明缘由的。
“多谢三婶婶,三婶婶的这份心意,我一直记在心里。”既然三太太这般示好,她又怎么可以不接受呢!虽说三房只是华府的庶出,可是到底也是华府的!
三太太见华清容领了这份情意,又笑了笑,却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又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会儿闲话。
华清容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话,仿佛三太太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说些不相干的闲话。
在说了一会儿之后,三太太终于忍不住,脸上的笑意慢慢的收敛了,“容姐儿,我今日里来……”三太太犹豫了一下,看着华清容没有继续说下去。
华清容微笑着,看着三太太,却也没有接口,刚才既然已经示好,接下来当然是有事所求,在不知道三太太所求何事之前,华清容是怎么都不会松口的。
见华清容丝毫没有接口的意思,三太太的脸上微微的有些尴尬,拿起茶盏,小心的喝了一口,这才开口:“你去宫里的时候,安平候来了府里……”说着,三太太又看着华清容,想从华清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可是很快,她又失望了,华清容脸上淡淡的,仿佛安平候跟她没有丝毫的联系。Pxxf。
三太太轻轻的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你不知道,前日里,除了安平候,还有陈家的老太君也在我们府里。”
华清容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然后也端起了茶盏,缓缓的喝了一口,细细的品着,仿佛这茶,是仙品一样。
不过,华清容心里还是十分诧异的,前天是太常卿的夫人过来下定,即便是下定不成,也没有陈府老太君过来的道理!再说慕容承志竟然也来了!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此刻,华清容有些后悔,昨日里,不该这么早就睡了,应该问清楚了事情经过再睡,现在就可以做到心里有数了。
“三婶婶说的是,那一日,我不在府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华清容依旧淡淡的,把自己从事情中撸了出去。
“安平候,安平候他逼着陈府老太君一定要在华府的姑娘里找一个下定。”三太太猛地抬头,看向华清容,“姐儿可知,最后陈老太君挑中了谁?”
华清容心中“咯噔”一下,看三太太的模样,难不成……。怪不得自己回府之后,并没有看见华清幽,难道说……她不愿意?
华清容心中疑虑丛生,可是脸上依旧不动声色,歉然的笑了笑:“还请三婶婶告知,我真的不知道陈老太君挑了谁。”
三太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陈老太君,那一日,挑中了我家幽姐儿。”语气有些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华清容愣了一下,露出一脸的讶异:“竟然,竟然挑中了十妹妹?那么三婶婶今日来找我是……”
三太太猛地抬头,看向华清容:“还求姐儿帮忙。”
“三婶婶莫非不喜欢这门亲事?”华清容淡笑着道:“非是我不肯帮忙,如果祖母已经说定了,我想,我也……无能为力。”
“不,不是。”三太太急忙摇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说着,抬起头,看着华清容,犹豫了许久,终于说出了一句,让华清容大吃一惊的话,“陈老太君能瞧中我家幽姐儿,其实,我,我是很开心的……”
华清容怔了一下,看向三太太的脸色,便微微的有些变化。谁都知道陈家大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三太太居然……。华清容的神色顿时越发的疏离。
三太太见华清容误会了,急忙开口解释道:“容姐儿莫要误会,我并不是那种卖女求荣的人。”
华清容笑笑,举起了茶盏,放到嘴边,轻轻的呷了一口,没有说话,女儿是她的,是不是卖女求荣,与她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三太太见华清容并不很相信,顿时有些急了,若是这个误会不说清楚,今日她就白来了!
“容姐儿。”三太太有些不安的挪了挪身子,“你也是庶出,你应该能理解三婶婶的心情,你三叔没有什么本事,现在管着家族的生意,日子也算是勉强能过去,一旦……。”三太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一旦你祖母过世,必然是要分家的,到时候……,怕是连居家过日子都成问题,而你三叔又是个要脸面的,……,不会卑躬屈膝求人的,到时候,幽姐儿再嫁人,怕是找不到一户中意的人家。门户高的,看不上我们庶出的,门户低的,怕是连养活自家都困难,若是嫁到商家,怕是大老爷和二老爷他们都不会同意的。”
三太太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华清容的脸色,见她有些微微的动容,这才继续开口:“那陈家的大爷,我们在上元节的时候也见过了,虽然……,虽然有些与常人不一样,但是痴傻却是不至于的,最多就是不喜与人来往,而且若是真的能成了,凭着陈家大爷的性子,以后除了我家幽姐儿也不会再有别人,这不是比嫁到别的人家去,强上很多?”
华清容举着茶盏的手,猛地顿住了,细细想了想三太太的话,竟然句句在理,什么都为幽姐儿考虑到了,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三婶婶,你要我做些什么?”华清容的脸色顿时缓和起来。
三太太见华清容换了一个脸色,提起的心顿时放了下来:“陈家大爷现在有尚书府靠着,自然没事,但是一旦尚书府……,姐儿你也知道的,以后陈大爷是要继承两家家产的,可是陈大爷的情形,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而幽姐儿却又是一个软弱没有什么主意的,鸿哥儿又小,不能给幽姐儿做个依仗,因此,婶婶求你看在同为华府一脉的份上,以后能照看一下陈家,婶婶就感激不尽了。”
“婶婶尽管放心,一笔写不出两个华字,我与十妹妹,自然要互相扶持的,大家都是华府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共损。”华清容笑道:“我以后靠着三婶婶的地方多了去了,还望以后三婶婶莫要推却才是。”
三太太立刻笑了,“姐儿放心就是,只要姐儿不嫌弃我,我一定尽心尽力。”
说话间,樊妈妈进来,“姑娘,碧玉来了。”
“让她进来吧。”华清容收敛了笑容,转身在椅子上坐了。
“我先走了,容姐儿你有什么事情,只管遣了丫头去叫我。我家幽姐儿的针线活,还请你有空多指点指点。”三太太笑着站起来。
“三婶婶,不如请十妹妹过来与我一起做?反正最近我也有很多针线活要做。”
“那感情好,我这就去跟幽姐儿说。”三太太笑着,转身出去了。
碧玉撩起帘子进来,向着华清容屈膝,行了一个福礼:“姑娘安。”
华清容笑着道:“碧玉姐姐太客气了。寒烟,快请碧玉姐姐坐,拿些点心给碧玉姐姐。”
“奴婢谢姑娘赏。”碧玉笑着,却不敢真的坐下去,仍是恭敬的站着:“是大太太遣奴婢过来,请姑娘去主屋一趟。”
“母亲说了,有什么事吗?”华清容禁不住心中冷笑,昨日刚刚遣了王妈妈过来,今日又让碧玉过来,她倒真的是不嫌麻烦。
碧玉偷偷的看了华清容一眼,见她神情冷漠,想着华清容今时不同往日,自然不想掺合到两人之间,笑着开口:“奴婢不知。”
华清容看了碧玉一眼,这才开口:“你回去跟大太太说,我稍后就到。”
碧玉也没有多说,行了礼,便退下了。
“妈妈,这事你怎么看?”华清容站起来,一边整理容颜,一边问樊妈妈。
樊妈妈上前,仔细的替华清容整理服装,轻声说道:“昨日里,我找了一些老姐妹喝酒,没有听见什么消息,姑娘你到大太太屋里去,要谨慎些。”
“嗯。”华清容点点头:“我心里有数。妈妈,你去整理一下,我从大太太处回来,就去祖母地方求放寒烟的娘出去。叫七巧进来,让她陪着我去主屋。”
樊妈妈笑着轻声应了,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七巧就进来了。
“走吧。”华清容一句多说的话也没有,率先走了出去。
七巧看着走在前面的华清容,叹了一口气,便跟了上去,自从昨夜里起,七巧就一直在思量着华清容的反应,可是,华清容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根本就没有想要问她一声的模样,顿时心中便又像是十五个吊水桶——七上八下的,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到主屋的时候,简妈妈谄媚的笑着迎了出来:“姑娘来了?大太太正等的心焦呢!姑娘快进去吧。”
华清容笑着和简妈妈打了招呼,这才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却见大太太端坐在主座上,正在喝茶,屋内只有大太太一个人。
“母亲安。”华清容微微福了福身。
大太太见华清容来了,便放下了茶盏:“昨儿个选了丫头了?”
“嗯。”华清容点点头,“留下了六个。”这些人原本就是大太太让王妈妈带去的,她选了谁,是怎么选得,大太太岂有不知道。现在这么说,只不过是找个话引子,以便引出后面的话罢了。
“既然你现在屋里已经有人了,我想要向你讨一个人。”大太太似笑非笑的看着华清容,“你身边有个丫头,叫寒烟是吧?我记得年纪也不小了,正好,简妈妈有个儿子,与她年纪正相当,看上了寒烟,想求了去当媳妇,我便答应了。你若是还缺人,我就另外再拨个人给你。”
华清容顿时心中冷笑起来,自己身边就寒烟一个得力的,大太太竟然把寒烟要了去,还要给简妈妈当媳妇。一股怒气不由得从心中腾腾的就冒了出来,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母亲再选个旁人给简妈妈当媳妇吧,寒烟我要带到国公府去的。”
大太太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怎么?成了县主,攀上国公府,就不把母亲放在眼里了?眼中连孝道两个字都没有了吗?我这个府里的大太太,竟然连一个丫鬟的主都做不了了?”轻轻上扬的声调里,带着浓浓的讥讽和不满。
大太太真的十分的生气,满腔的怒火,一直压抑在心底,熊熊燃烧着,今日难得抓到华清容的错处,便全都发泄了出来。
大太太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从华清容从碧云庵回来之后,情势居然一变再变,到现在,她不但失去了当家的权势,而且在府里动则得咎,老夫人处处针对着她!而面前的这个小蹄子,突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不但以前的怯懦消失的干干净净,而且去了宫中一趟,竟然让她攀上的太后!这些都让她很是想不通,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个小蹄子今日明摆着不把她放在心里,她只不过想要一个丫鬟而已,她竟然护着不肯给。
这让大太太怎么能咽下这口气。说话便不客气起来。
“母亲此言差矣。”华清容一脸的恭敬,弯腰站在大太太的面前,“女儿的县主是圣上封的,女儿的亲事是太后指婚的,并不是女子腆着脸,攀上去的。母亲如今这么说,岂不是在指责圣上和太后娘娘的不对?这话若是传出去,可是要连累华府的所有人的。”华清容不吭不卑的说着,如今的她,根本不把大太太放在心上,大太太再也不能为难她,若是,大太太真的敢把这件事情闹大了,传了出去,大老爷和祖母首先都饶不了她!
自娘娘这。大太太腾的就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华清容,满脸的怒气:“我只是在说寒烟的婚事,一个小丫头而已,又哪里能攀扯上圣上和太后娘娘了?你少在这里扯着虎皮做大旗,信口开河!”
大太太心中愤恨不已,抓着此事再一次开口:“简妈妈已经去请示过你祖母,你祖母也是允了的,难不成你连你祖母的话,也不听了吗?”
华清容心中一凛,疑问顿起,一直最疼爱自己的祖母,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种事?抬头,看见大太太满脸的得意,当即冷笑了一声:“母亲既要如此说,那就跟我一起去祖母处当面说清楚!寒烟是我的丫头,我准备带到国公府去的,因此,不论谁说,这个婚事,我都不会答应的。”
“你以为自己成了县主,嫁到国公府之后,就可以稳稳当当的做你的候夫人了?你要记住,我是你母亲,若是传扬出去,你忤逆母亲,不知国公府的人见了你,还会不会喜欢呢?!”
华清容脸立即沉了下来,并且有些青白起来,盯着大太太,目光中便带上了一丝阴狠,冷笑了几声道:“母亲既然知道你是我母亲,自然知道我若是污名在外,您这位做嫡母的也讨不得好去,您可别忘记,我这婚事乃是太后所定,若是因此而坏了我的婚事,便是得罪了当今太后!难不成母亲一定要让华府的所有人都处于危险的境地,你才肯罢休吗?”
“喲,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自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破落户!”华清容话音刚落,就听见华清兮讥嘲的声音响起,或许是听见了刚才华清容和大太太的对话,一进门便开始冷嘲热讽:“不过是一个下贱胚子,嫁了一个克妻的瘟神,也不知道以后怎么死!这一大早的竟然来这里摆什么县主的架子,还真是不要脸。”
“啪”一声脆响,华清容上前一步,就狠狠的给华清兮一巴掌,然后气定神闲的掏出一条手巾来,慢慢擦拭着掌心:“粉涂的太多了,没得就脏了我的手!今日这一巴掌,是让你长长记性。”
华清兮一时间回不过神来,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白皙的脸上,一个红色的巴掌印赫然印在脸上。
大太太母女两个全都惊呆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华清容,屋子里的气氛陡然就凝结在一起。
过了许久,才听见华清兮“哇”一声哭了出来,扑上去,怒吼着:“你,你这个下贱的胚子,竟然,竟然……”就要扭住华清容撕打。
“你,你竟然敢打我的女儿?”大太太也终于回过神来,满脸的怒容,扬起手,就朝着华清容的脸上扇去。
华清容身子一挪,伸手就抓住了大太太手腕,一脸的冰冷。
“你,你这个……”华清兮趁着这个时机,已经揪住了华清容的衣襟。
“放手。”华清容冷冷的看着华清兮,那眼中忽然乍现的戾气,让华清兮猛地僵住了,拽住华清兮衣襟的手,不由自主的缓缓松了开去。
华清容扭头,冰冷的目光看向大太太,语气阴森到极点:“你的女儿?难不成我就不是你的女儿了?我可记得我写在你的名下,也是你的嫡女!”
大太太被气的浑身哆嗦着,张了张嘴,正要反驳,却听见华清容阴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女儿想母亲和六妹妹都忘记了,女儿如今不但是华府的嫡女,还是圣上亲封的县主,六妹妹居然一口一个下贱胚子,这将圣上置于何地?如此的口无遮拦,目无尊长,我刚才只是代母亲你教训她一番,省的以后丢了华府的体面!六妹妹以后说话还是多想想的好,要知道安平候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六妹妹刚才的话,若是让安平候听见了,极有可能第二天醒来,却发现自己的舌头不见了,失了舌头的女子,想来忠勇伯府的人是不会要的!”华清容说着,猛地转头,犀利的目光看向华清兮,声音更冷:“六妹妹,母亲向来是最重体面和规矩的,我今日教训你,也是为了母亲和华府的脸面。你千万莫往心里去,也不用感激我。”
大太太被华清容的这一番话,气的全身气血翻滚,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昏厥过去。用不住抖动的手指指着华清容,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华清兮却站在大太太的身边,煞白着小脸,不住的哭泣着,看向华清容的眼睛中,全都是怨毒,想要再开口讥嘲几句,可是在对上华清容那狠戾的目光时,吓得一哆嗦,把满腔的恨意,全都硬生生的压了回去。
华清容扫了两人一眼,满意的笑意,今日里终于稍稍出了两辈子紧埋在胸口的一口恶气!原来做恶人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母亲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女儿就告辞了,女儿还要去给祖母请安。”华清容笑着开口,“六妹妹与我同去,可好?”
“不,我,不……”华清兮看着华清容脸上的笑容,吓的退了一步。
华清容顿时笑的更加的和蔼可亲,朝着大太太福了福身,转身掀帘出去了。
“这个下贱胚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她!”华清兮看着华清容的身影消失在帘后,胸中的一口怨气这才猛地发泄出来,一把抓起放在多宝格里的青花瓷瓶,狠狠的摔在地上。
青花瓷碎片飞溅开去,华清兮盯着那满地的青瓷,猛地抬起,对上大太太:“母亲,我一定要……”下面的话,却说不下去了,此时此刻,母女两人才真正的意识到,那个外面养的五姑娘,华清容,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凭人拿捏的容姐儿了。
“兮姐儿。”大太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还在翻涌的气血压了下去:“今后,你的性子真的要好好的改改。”
“我~,改?!”华清兮蓦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大太太:“母亲,你等着,我终有一日,会出了今日这口恶气的!”说着,猛地转身,狠狠的拽起帘子,“蹬蹬”的远去了。
大太太看着不住摇晃的帘子,眼眸慢慢的眯了起来,“庶女就是庶女,即便爬上去了,也只能是庶女!”手掌猛地握紧,掌心传来一阵刺痛,是指甲嵌入肉里的感觉。
华清容一脸阴冷的向着宁馨院走去,想起刚才的事,心中顿时一阵畅快!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觉的心坠冰窖般阴寒。
如此的家人,让她如何能够安心嫁入国公府?!
娘家人,向来是出嫁女子的最大后盾,可是她的家人,为了荣华富贵,一个个的用尽了心思,前一世里,让她妄送了性命,这一世里,却时时想着如何她身上捞好处,对她嫁入国公府的处境,丝毫不管,这怎么能不让她心寒!
七巧静静的跟在华清容的身后,刚才在大太太屋里发生的一切,她在帘子外看的一清二楚,想不到姑娘竟然是一个这样性子的人,其实,她早就应该发现了,不是吗?可是她……,还有回头的路吗?
很快,宁馨院就出现在前面,华清容咬了咬牙,努力的让自己脸上的神色看上去从容淡然,不让任何人看出刚才她曾经心情激涌。
进了屋,大老爷,二老爷一家,和三老爷一家都在,华清容上前屈膝福身行礼:“祖母安,父亲安,二叔,二婶安,三叔,三婶安。”
老夫人急忙笑着道:“还不快起来,昨日里可曾歇好?”
华清容羞涩一笑:“劳祖母挂心,昨晚上孙女儿歇的很好。”
老夫人拉着华清容手,让在自己的身边坐了,这才看着华清容满意的笑道:“刚正在说你呢。刚才慕容老太君派了国公府里的大管事林管事过来,拿了你的庚帖过去。虽然是太后的指婚,但是该有的礼数,却是一点点都不能有疏漏的。我华家虽然比不上国公府,但到底也是侍郎府。”
二太太连忙上前,一脸讨好的看着华清容,笑道:“国公府可是很看重这门亲事的,林大管事来的时候,拿的可是慕容老太君的拜帖。”
华清容这才明白为什么人会到得这么齐全,原来是国公府来人了。
“容姐儿放心吧,你的婚事我一定会时刻放在心上,一定操办的妥妥当当,不会让人小瞧了去。”二太太虽然说的有些夸张,但是却也是发自内心的,毕竟现在容姐儿的身份不同往日,和容姐儿搞好了关系,以后有的是好处!
再加上,现在华府是她当家,容姐儿的婚事,可是让她在京都城众多贵人面前出头露面的大好机会,而且还可以趁机恶心一下大房的那个,大房女儿的婚事,却要让二房的人来办……,二太太一想到这个,就笑的合不拢嘴。
华清容笑道感谢:“二婶辛苦了,二婶的这份心意,侄女儿一定牢牢的记在心中。”说着,华清容扭头看向了老夫人:“祖母,昨儿个母亲让王妈妈送了几个人过来,虽然有了新人,但是原来的人,我却还是舍不得的,我想把寒烟许了人,带到国公府里去。恰好昨天樊妈妈求了我,说要替她儿子选一个好的,樊妈妈儿子孙女儿见过,最是老实可靠的,因此孙女儿就把寒烟许了她,因此,今日特意来求祖母一个恩典,把寒烟的母亲放了出去,好替他们操办一下。”
华清容说着,脸上的笑意浓了起来:“说到这里,这寒烟可是第一个从我这里出去的,一定要好好热闹热闹才行。”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一怔,目光就扫向了在场的所有的人,却见大太太不在,便笑着开口问道:“老大家的怎么今日还没有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