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哥儿急忙跟着站起来,要出去,却被华清容拦住了:“你不要出去。”
“我……”远哥儿顿时有些着急。
华清容安抚的拍了拍他:“听话。从后门走,离开这里,到我的院子里去等我。”
远哥儿不解的看了华清容一眼,见她一脸的清冷,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轻声道:“五姐姐,我觉得你和安平候有时候真的好像,沉下脸的时候,都是那么的吓人。”
华清容的眼睛倏的扫过去,远哥儿缩了缩头,立即弯着腰,转身,悄悄的离开了。
看着远哥儿的身影走远了,华清容这才整理了一下衣服,做出一脸睡眼蒙松的模样,推开了内室的门,一脸茫然的明知故问:“这是怎么了?呃,莺歌,你为什么跪在地上?”
华清容瞪大了眼睛,看着正捂着脸的莺歌,一脸吃惊的模样,绝不是假装的。
莺歌哭嚎着扑了过来,抱住了华清容的大腿:“姑娘!您跟大太太说,是您让奴婢在这里伺候的,奴婢不是来勾引老爷的……”
华清容疑惑的看着她:“我让你在这里伺候?我只是让你给父亲添茶,然后我就进内室去了,你为什么不跟进去伺候?”
莺歌的身子猛地一僵,满脸不可置信的瞧着华清容:“姑娘,不,不是你……”
“我说过让你留下来伺候吗?”华清容盯着莺歌,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你是的丫头,你不应该跟着我吗?”
莺歌的脸色猛地一僵,但还是不依不饶:“奴婢不是,不是……是,是姑娘……”
华清容冷冷的甩开了莺歌,转身给大太太请安:“母亲安。”
“你怎么会在这里?”大太太一脸阴狠的看着华清容,脸色有些发青。
华清容淡淡的笑着,一脸的从容:“母亲事多,想来忘记了,昨日里在祖母处,父亲说让我今日下午过来看八大山人的山水画,刚才看见父亲正忙于公事,不好打扰,所以才进内室休憩了一会儿,这不,听见外面的声音,这才出来,却看见……”
华清容把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她来这里是奉命,可是她来了之后没有呆,进里屋睡觉去了,而且睡着了,所以,发生了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
大太太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青白青白的,现在的她已经不能把华清容怎么样,所以就把满腔的怒气都出在了莺歌的头上。
伸手抄起放在多宝格上的一个浅绛彩狮耳瓶,恶狠狠的朝着莺歌砸了过去:“你个下作的贱蹄子,长了一副骚模样,惯会勾引主子。”
莺歌躲闪不及,耳瓶擦过莺歌的额角,落在地上,随着一声瓶碎时的脆响,同时响起的还有莺歌刺耳的尖叫声。
“够了!”大老爷怒喝一声,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大老爷看着莺歌脸上有些刺目的鲜红,猛地转身怒视着大太太,“你这个恶妇,眼中可还有妇德两个字?!”
大老爷的这句话说的可是有些重,大太太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幸亏简妈妈手疾眼快伸手扶住了,才没有摔倒在地。
大太太一脸阴狠的看着华清容,这时,她若是还不明白中了华清容的圈套,这些年,她就不可能活的这么顺风顺水,坐上华府当家主母的位置这么久。
莺歌和纤儿原本就是姿色极好的,挑出来给华清容带去,以后给慕容承志当通房的,自小也是当作姨娘培养,娇生惯养的,因此行为妖魅一些,也是正常的,而大老爷虽然人到中年,但是却俊朗依旧,莺歌看见了,动心也不是不可能的。
华清容带着莺歌来大老爷的书房,说也不能说不对,大老爷有公事处理,华清容一个女孩子家的进内室休息,也是应该的,坏就坏在,华清容进内室了,而莺歌却还在外面伺候。
而莺歌却又是不安生,行为做派就透着股子风骚劲儿。
一个长的颇有几分姿色的丫鬟到老爷的书房,而且又是孤男寡女,大太太猛然之间见到,误认为两人之间……,其实也是十分正常的。
要么么她。可是今日这样一闹,势必传了开去,莺歌也不可能再跟着华清容去国公府!
虽说莺歌是老夫人安排的人,可是大太太也在莺歌身上花了不少功夫,如今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大太太顿时有一种想要呕血的感觉,一脸愤怒的站在一边,眼中满是怒愤和气恼。
莺歌捂着额角,跪在一边“嘤嘤”的哭着,真的是梨花带雨,带着十二万分的娇柔。
那断断续续,委屈至极的哭声,让大老爷听的顿时心烦至极,而大太太依旧满腔怒容的站在一边,连带看向他的目光,都全是责怪和不满。
大老爷霎时越看大太太越是不顺眼,最近这个女人做的蠢事越来越多,连着带累他最近人难做,在母亲和兄弟面前失面子!想着怒火便冲了上来:“内宅之事,原本不该我管,可是你看看你最近所作所为,那一样不是离谱至极!你今日无缘无故吃这个飞醋,若是传扬出去,让容姐儿以后怎么在国公府立脚?让华府以后如何做人?!你又把我置于何地?!”
大太太早已经是后悔万分,早知今日就不该过来!若不是听信了……那个……的话,她又何至于把自己限于如此难堪的境地?!
心中愤怒,但是又不敢辩解,只得低头不说话,使了个眼色,正要叫婆子进来,把莺歌拖下去,却被华清容拦住了。
“父亲,莺歌她并没有什么错处,若是就这样的处置了,岂不是传出去说我华府处事不公?”华清容说完,看着大老爷,见他脸上的神情有些阴郁,便接着说道:“父亲,依着女儿,不如这样,莺歌会唱一些小曲儿,也识得一些笔墨,与她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叫纤儿的,这两人也算是琴棋书画都懂一些,不如就留下给伺候父亲笔墨,让父亲在案牍劳累之际,也能松泛一些,就算是女儿尽了孝心。”
大太太脸色猛地黑了起来,倏的扭头,看向华清容,而大老爷看向华清容的脸上也带上了疑狐。
华清容却坦然的与两人对视,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整个人看上去,就如纯净的琉璃,丝毫没有杂念。
大老爷看看华清容,又看看一旁哭的柔弱无助的莺歌,点了点头:“就这样吧。”
大太太顿时把华清容恨得咬牙切齿,“老爷,那莺歌可是……”
华清容笑着上前,在大太太的面前的站住了,一脸的恭顺和温柔:“母亲,这只是女儿的孝心,伺候父亲笔墨而已,俗话说,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夜读书,乃是赏心悦目的雅事,难不成母亲以为父亲是……贪恋她们的美色?”
大老爷顿时心中的厌恶更甚,狠狠的瞪了大太太一眼:“回去吧,别再这里丢人现眼了。”
华清容朝着大老爷屈膝行礼:“父亲,女儿回去,这就送纤儿过来。”
大太太兀自不肯罢休,这纤儿可是她安排的人选,若是被送来伺候了大老爷,一旦七巧离开,她在华清容身边可就没有人了!
“……,老爷,可是,那,那纤儿……是,是……”
“是什么?”大老爷的眉心顿时拧了起来,发现大太太从来就没有这么不顺眼过。
大太太张了张嘴,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当着华清容的面,她不能说纤儿是她给安平候选得通房,这话若是传到了安平候的耳中……,大太太一想到那个黑脸的人,顿时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大老爷见大太太呆愣着不说话,顿时怒火生起:“简直是无理取闹!”说完,拂袖而去!
大太太猛地转身,目光凶狠的盯着华清容,一脸想要噬人的模样:“想不到你竟然还有如此好手段!”
华清容对上大太太的眼睛,没有丝毫的回避,脸上慢慢浮起笑意:“母亲过奖了。女儿婚事在即,还有太后的屏风要绣,没有时间陪母亲聊天,母亲莫要因此气坏了身子,倒是显得女儿的不孝。”说完,便福了福身,转身离去了。
大太太看着华清容的背影,满眼的怨毒,恨不得扑上去,生生的就撕了她!却又拿华清容无可奈何,这个庶女,现在已经今非昔比,若是,今日里,她有什么差池,怕大老爷活剥了她都有可能的!
一转身,看在跪在角落里,还在隐隐抽泣的莺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把这个贱蹄子,给我拖出去,先打二十个板子。”
莺歌吓得顿时止住了声音:“我,我是大老爷的人,你,你不能……”
“啪”一声,大太太狠狠的甩了莺歌一个耳光,把所有的怒气都集聚在手上,又狠又准,莺歌的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
“你个贱蹄子,谁教你的规矩?竟然敢在我面前,自称我!拖下去,拖下去,给我狠狠的打!”大太太看着莺歌姣好的面容,柔弱无骨的模样,怒火顿时充满了胸臆,自己隐忍了这么多年,想不到竟然还不如这个贱人的几滴眼泪,这让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华清容回到宁馨院小跨院的时候,就看见纤儿跪在地上,怜春,怜秋,还有墨竹和墨兰站在一边,看着跪在地上的纤儿,脸上带着一丝惶恐。
华清容刚进院子,寒烟就跑上去,扶着华清容在椅子上坐了,又端了一盏茶过来:“姑娘,喝茶。”
华清容朝着她笑笑:“远哥儿来了吗?”
“哥儿正在屋子里等着姑娘呢。”寒烟说着,便敛手站在了一边。
“嗯。”华清容点点头,看见七巧从里面出来,吩咐道:“七巧,给哥儿拿点吃的去,你就在屋里伺候吧。”
七巧看了纤儿一眼,点点头,转身去了。
华清容这才低下头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纤儿,问春福:“她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应该送去老爷书房了吗?”
纤儿身子一颤,声音便有些哽咽:“奴婢求姑娘怜惜,让奴婢继续留在姑娘的身边。”
“难不成伺候老爷比不上伺候我?”华清容缓缓地说着,可是上扬的尾音,却清清楚楚的让人感觉到,她心中的不悦,“今日我既然已经应了老爷,你便是老爷的人,我可不敢再使唤你,你也不用跟着我去国公府了。”
纤儿满眼的震惊,倏的抬起头,看向华清容,狠狠的咽了口唾沫,这才开口:“姑娘,奴婢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华清容嘴角含笑,拿起茶盏轻轻的啜了一口,用眼梢扫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这才柔声开口:“你每日里所思所想的,不就是爬上主子的床?既然如此,只要是主子的床,你又何必在意是哪一张床?”
华清容冰冷的这句话,就如一声霹雳,在纤儿头顶炸开,顿时让纤儿四肢冰冷,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看着华清容。心中一片冰冷,此时,她才切切实实的明白,华清容根本就没有想要把她们带去国公府的打算。
她原本以为,她是大太太的人,而且容貌出色,又懂歌舞诗词,因此华清容无论怎样,也不会为难她,不但不会为难她,还会宠着她,因为以后姑娘要靠着她固宠,所以她在这个院子里,一直是淡然的,目下无尘的,甚至连华清容都有些看不起的。
可是刚才姑娘的那一句诛心之语“爬主子的床……”却让她意识到,她不但错了,而且错的离谱!姑娘并不是如她所看见的那样,是一个温顺的人!而且,姑娘也并不需要她!可惜她却一直自以为是的认为……
她们这几日所作的一切,在华清容的眼中,根本就如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的好笑!
“姑娘,莺歌已经没了。”樊妈妈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伤感。
华清容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看着樊妈妈。
“大太太打了莺歌二十个板子,莺歌受不住,就没了。”樊妈妈叹了一口气,解释着,“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全身竟然没有一块好肉,最后一条破席子卷了,往乱葬岗一扔,竟然连块碑都没有……。”
樊妈妈越说,纤儿的脸就变得越苍白,最后身子一歪,软塌在地上。Pxxf。
如今,她到书房去伺候大老爷,岂不是……羊入虎口?!
“你好好的伺候大老爷,你要记住,大老爷才是这个府里的正经主子。”华清容看着越来越惨白脸色的纤儿,缓缓开口。
纤儿被华清容一点,已然明白,她若是想好好的活下去,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伺候好老爷,只有巴结好老爷,大太太才不敢对付她!可是,这样却让她站到了大太太的对立面,成为了大太太的眼中钉,若是她不再找一个靠山,她会死的很快!
纤儿在心里仔细衡量了一下,却发现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答应华清容一条路可走,既然如此,那么姑娘以后就是她的靠山。
“谢姑娘恩典。”纤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便认命的趴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华清容笑着伸手扶起了纤儿:“只要伺候好了父亲,你便是华府最大的功臣,我一定亏不了你。”
不管如何,这都是华清容对纤儿的一个承诺,纤儿只得感激涕零:“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老爷,绝不会让姑娘失望。”
华清容笑了,站起来,说道:“寒烟,拿些银两,挑些首饰给纤儿,好歹也是我院子里走出去的,不能让人瞧着穷酸似的。”
纤儿磕了一个头,站起来,跟着寒烟去收拾行礼,华清容看着纤儿那摇曳的腰肢,无声的笑了。
凭着纤儿的本事,还有莺歌的前车之鉴,她一定会努力的争取爬上大老爷的床。
这些年,大老爷的那些个妾室,被大太太压制的服服帖帖的,大房里,基本就是大太太独宠,可是从今而后……,大房的后院将不再是一潭死水……,先让大太太的后院慢慢的折腾起来,以后……会更精彩!“五姐姐,你怎么才来?”远哥儿在屋里等不及了,一脸埋怨的出来。
华清容笑着在樊妈妈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这才进了屋。
“五姐姐,快告诉我,刚才发生什么了?”
华清容拉着他坐了,这才开口道:“不管发生了什么,大老爷的内院与你无关,你只要记住,好好读书,以后华府可是全都靠你了!”
远哥儿点点头,脸色陡然就凝重起来。
华清容突然心中有些不忍,可是有些话,却不能不说:“这府里,并没有什么地方是干净的,你记住,一定要小心谨慎,闲事莫管,吃亏忍着,总有一天,所有欠着你的,都会要回来。”
远哥儿看着华清容,眸中全是不解:“五姐姐,发生了什么?”
“你忘记了,我前世里,是怎么死的?”华清容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
“五姐姐,我,我……”远哥儿看着华清容阴沉的脸色,顿时紧张起来。
“大太太是个心狠手辣的,并不会因为你是个男孩而心软。”华清容的声音幽幽的,带着浓浓的恨意:“你若是让她……记在心上,你……”华清容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不为你自己想想,你也要为你死去的姨娘想想。”
“我姨娘……。”远哥儿猛地抓住了华清容:“五姐姐,你发现了什么?”
“现在一切有我,你只要认真读书,有出息,这些帐,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清算。”华清容的声音十分的低沉,一字一字的说着。
远哥儿被华清容的神情所感染,脸色也越发的凝重起来。
一时间,屋内没有了声音。
华清容的脸上有些悲愤,现在虽然大太太的真面目在一点点的暴露,但是隐藏在府里最深的那个人,自己到现在为止,还是一无所知,到底是谁想要她的命!会是谁?!
“五姐姐,图我已经画好了。”终于,远哥儿从沉闷中醒过神来,伸手,把摆在桌子上的山水图,拿给了华清容。
华清容看了笑道:“哥儿的画,倒是提高了不少。”
远哥儿一听顿时有些扭捏起来,华清容也不多说,只是提醒了一句:“若是大太太问起,你在哪里,你就是在我院子画画。因为在书房久等不见我,就来了我这里,没想到,竟然就这样两下里岔开了。”
远哥儿点点,转身出去了。
“姑娘,金福姐姐来了。”怜春掀帘进来,一脸恭敬的开口。
华清容怔了怔,想不出这个时候,老夫人找她干什么:“可有什么事?”
“金福姐姐没有说,只是说请姑娘过去一趟。”怜春今日十分的谨慎,再没有了往昔的滑头。莺歌和纤儿的下场,她们几个可是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的,若是……,或许莺歌的下场就是她们几个人的下场。
华清容见问不出什么,便站起身来,跟着怜春出去了,果然见金福站在院子里,一见她出来,连忙屈膝行礼:“姑娘安。”
“寒烟,你去拿些钱来,给金福姐姐买果子吃。”华清容扭头吩咐寒烟,这才笑着道:“辛苦金福姐姐跑这一趟,以后有事,支使小丫鬟来通知一声就行了。”
春福跟了自己之后,金福就是老夫人身边的第一个人红人,华清容自然见面带着三分笑,她已经把大太太往死里得罪了,若是再得罪了老夫人,那可是万万不可的。
说话间寒烟拿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出来,金福正要推辞,华清容笑了:“莫不是金福姐姐看不起我这个庶出的,不肯收?”
华清容这么一说,金福连忙笑道:“奴婢谢姑娘赏,姑娘是精贵人儿,奴婢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瞧不起姑娘。”
华清容笑笑,并没有接金福的这句话,转头,看见春福站在一边,便笑道:“今日春福姐姐陪我去吧,你和金福姐姐有些时候没见,也可以说说话。”
春福急忙笑着应了,上前跟在了华清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