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刺耳的鸣喇叭的声音。
君自谦仍旧站在马路中央一动不动。
这一刻,岁月流转,恨不得站成永恒。
他不是听不见喇叭的鸣笛声,他只是不敢动,一动,那张脸肯定就会消失。
就像千百次在梦中的情景一样,每每触手可及,每每近在咫尺,可是,只要上前一步,就会全部消失,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消失。
然后午夜梦回,有的只有深入骨髓的痛,还有让人绝望的孤寂,仿佛这个世界上独独只剩下你一个人,以苟延残喘的姿态立于荒凉的天地之间,心里像是插着一把刀子,伴随着每一次呼吸,疼入五脏六腑,疼的,你觉得活着真的再没有一点意思。
君自谦静默的站在那里,看着对面的人似乎在呐喊,似乎朝着自己奔过来。
他嘴角缓缓牵起一抹微笑,然后缓缓的张开手臂。
那个身影果然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
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道,两个人一起跌倒,滚出好几米之远。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四面八方的车子都停了下来。
“神经病啊,大半夜的站在马路中央找死啊!”
卡车司机骂骂咧咧的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对着滚在地上的一对就是一对狂吼,最后还淬了一口,呼啦啦的启动车子就开走了。
“喂,你是不是疯了!”
景年真是气愤的不得了,这个男人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旁边来了一辆大卡车,不停的鸣着喇叭,他就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一样。
她狠狠的喘着气,心脏杂乱无章的跳着,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一只手抚着胸口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景年……”
君自谦的声音仿佛梦呓,暗哑低沉,伸出一只手抚上景年的脸庞。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魔咒的铁棒,一下子将景年敲醒。
景年仿佛被烫了一般慌忙从君自谦的身上起来。
她瞬间理清楚现在的情况,刚刚看着那辆大卡车过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扑过去。
其实,这是她这么多年的习惯,永远不会让他受一点伤害。
真是可悲,这种习惯竟然还在。
若是刚刚自己再清醒一点,怕是绝对是不会救他的!
可是此时,君自谦的眼中再也没有了原来的空濛,经过刚刚的触感,他可以非常的肯定,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大活人。
“君总,好久不见!”
景年瞬间扬起一个笑容。
这个声音……
君自谦不太确定的说了一句:“是连小姐?”
景年笑的更欢了:“没有想到君总还记得初雪,真是受宠若惊,不过君总,你刚刚真是吓人,若不是我,你可真是危险了,君总你可要好好谢谢我。”
景年知道君自谦最讨厌邀功之人,他总是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就像是以前,企划部的总监帮助应付了一个很难搞的客户,只是无意在会议上夸了自己,第二天就被君自谦赶出君承,他就是这么自我,这么任性,骨子里面的执拗和外表的温润相差甚远,所谓的表里不一恰好就是说的眼前的这个人。
可是,没有想到君自谦却说了一句:“连小姐救了我一命,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这样的回答出乎景年的意外。
地上是被卡车压扁的女乃黄包,景年沮丧的看了一眼、
真是讨厌,明天的早餐就这么没了。
心里有点心浮气躁,伴随着一点不安。
“连小姐想好要什么了吗?”
“我说我要天上的星星,君总也能办到吗?”景年其实是故意想让他下不来台。
这个男人以为全世界的东西都在他的囊中一样。
君自谦却是不置可否的一笑。
景年不愿与其纠缠,她的心情已经很乱了。
“君总,我先走了。”
景年用尽力气对着他笑,然后转身。
是什么感觉呢?
是恨吗?不是,是一种无法原谅的痛楚。是一种不能释怀的难受。
看的出来,他过的并不好,他也没有忘记“景年”这个名字。
否则,他不会因为看到自己的面貌而傻乎乎的站在马路的中央,差点被卡车撞。
他该是后悔了吧,是的,早就后悔了,否则又怎会在执行场大喊自己的名字,那个声音那么凄厉,那么悲恸,那种声音在梦中还是经常萦绕耳边。
是啊,她是君自谦从小培养出来的,他在她的身上花了不少心血,试问即便是一个宠物,养了将近十四年,也是有感情的……
可是,景年不想见到他。
她承认,这是逃避。任旧无法忘怀他亲手杀死海棠时的狰狞模样。
他口口声声说爱她,为什么那时候,她那么哀求,那么绝望的痛哭,那么卑微的匍匐在他的脚下,他为什么还无动于衷,而现在,他一副忘不了景年,恍如梦中让人心疼的样子,又是做给谁看!!!
她不会上当!!
他原本就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连小姐,你忘了你的东西。”
“啊!!”
景年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像是遇到了魔鬼,退出去好几米之远,她像一只戒备的小动物,眼中透出一点锋芒。
“连小姐好像很怕我.”
景年在离君自谦一米之远的地方看着他:“我听煜提过君总在商场是有名的心狠手辣之人,初雪自然敬畏几分。”
君自谦食指扶了扶镜框,眼中的光芒变幻莫测:“是吗,原来我在外面的名声这么臭。”
君自谦本不是多话之人,但今天似乎是有意搭讪。
景年看到他手上拿的是一个小锦盒,正是她打算给楚情的礼物。
可能是刚刚摔倒的时候掉出来了。
她从君自谦手上接过锦盒,手指碰到君自谦的手,冰凉。
“谢谢,君总若是没有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急着想月兑身。
和他呆在一起一秒,她都觉得难熬。
“女孩子一个人晚上不安全,我送你吧,我的车就停在对面。”
竟然是命令一般不容抗拒的的语气。
景年讽刺的想,他还真是一点没有变啊。
再僵持下去就显得过于矜持了,与君自谦形象中那个魅人妖冶的连初雪肯定不同。
她不能露出破绽。
景年故作高兴:“再好不过了,这个时候打车也是很麻烦的。”
车上很暖和,是景年熟悉的味道。
告诉了地址以后,景年就看着窗外的风景。
“连小姐这么晚一个人在外面,易公子怎么没有陪着?”
景年淡淡的应了一声:“我们本来一起出来吃饭的,后来他有事先走了。”
很快就到了景年住的小区。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景年下车:“下次请你喝茶。”
“连小姐救了我一命,应该是我请你。”
客套话也懒得说了,景年笑了笑便进去了。
只留君自谦一个人站在车旁,直到背影彻底的消失。
疼!
那种熟悉的痛楚又开始漫上心头。非常缓慢却很沉重,沿着身体的脉搏,一直蔓延到心脏的位置。
然后开始透不过气来。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那个人不是景年,他很清楚。
景年已经死了,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孩子倒在血泊中,“他”残忍的连骨灰都没有留下,在天地之间撒的干干净净,仿佛根究就不曾存在过一般。
是他亲手毁了自己最爱的人。
可是,那张脸,那张脸实在是和景年太像了。
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位连初雪小姐和景年有一模一样的脸蛋。
可是,过往,他并不甚在意。
这个世界上相似的东西太多了。
可是,现在,看到那张脸,已经无法忽视了……
易云煜的女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