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人的身影已不可见,颜雪崖仍然立在原地,一动未动。
微风拂过,桃花纷纷而落,铺洒在清澈的溪流中。溪水中倒映着他寂寞萧索的白衣身影,如雕塑般,凝视着她离去的方向。
现在的她,幸福吗?司徒府的人,好像待她极好。在这里,她可以无拘无束,不必像在宫中的时候,步步为营,唯恐一不小心就被人寻了错处。这样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吧?
他记得,她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时,在云中常挂着一股天真烂漫的笑容。初见时,她眼角眉梢满满的笑意,他至今还难以忘怀。
什么时候起,她那抹无邪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劳心费神后疲惫的笑容,尽管她努力让他见到她永远明媚的笑容,那种舒心的感觉,却再也没有在她仍然年轻的脸上出现过。是自己把她带进了深宫,让那堵高墙,锁住了她的似水流年。
还要一直这样自私下去吗?他的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方才那一幕,直直刺进了他的心。那个司徒逸,对碧辉是真心的。
她呢?她是否真的愿意将自己和孩子的未来托付给他。
如果这是她的选择。
颜雪崖的眸中忽然萌生了越演越烈的光亮。虽是白昼,仍然使周身的一切都相形见绌、黯淡无光。
——那我也要争取到底,直至你回心转意。
碧辉,这是你教我的。
与其为了你的幸福放你走,不如努力留住你,给你幸福。
…
金碧辉只记得自己被司徒逸背回了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再睁开眼,已是月上柳梢。
司徒逸见她醒了,端来一碗药汤,柔声道:“瑾儿乖,来把这喝了。”
见金碧辉目光看向窗外,像是在找寻什么,他不知怎么就上了气,砰地撂下碗,起身立起。背对着她,没好气地说:“别找了,他走了。”
“生气了?”金碧辉看着司徒逸受伤的背影,竟有些小开心:“我在找朵儿。”顿了顿,她倚在墙边,叹道:“我和雪崖,早就结束了。”
从他要杀死我的孩子那一刻起。
下一秒,司徒逸便死皮赖脸地蹭上来,黄金面具抵着金碧辉的锁骨:“我就知道瑾儿会给我机会的!”
她别过身子,无奈道:“司徒逸,同样的话,我…”忽然撇到他手腕上的白色丝帕。她翻手握住他的手腕,指尖覆上丝帕。司徒逸有些吃痛,低声闷哼了一句。
“这是怎么回事?”金碧辉抬着他的手,质问道:“你们动手了?”
“没有!”司徒逸像个小孩子似的将手藏到背后。
“让我看看~”金碧辉柔声哄着他。司徒逸对自己好,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的心,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那个地方很大,可以记住她和那个人之间的点点滴滴;那个地方又很小,只能容下那么一个人。
这世间,仅此一人。
因此她不能给面前这个人前杀人入魔、对自己千依百顺的男人希望,因为她深知这些希望到头来只会伤他更深。但同时她又矛盾着想要对他更好一些,再好一些。
因为,她欠他实在太多、太多了。
她的命、孩子的命,都是他给的。她早已下定决心,除了自己的心,其余的都可以给他。
即使这样,恐怕都无以为报。也许,他什么都不图,所期翼的,唯有自己的这颗心。
哪怕这颗心,早已千疮百孔。这个男人,依然愿捧在手心。
原谅我。金碧辉在心里默念,强行拉过司徒逸藏在身后的手。
由于刚刚的拉扯,丝帕上已有隐隐鲜血溢出。她一层层揭开,露出他瘦削的手腕。
与手掌相接处,赫然一道又长又深的刀印。鲜血还在汩汩流出。
“这是怎么回事?”她有些急了,声音都有些颤抖。
司徒逸的眸中,却有欢喜的神色:“瑾儿,你心疼我?”
她不跟他耍嘴皮子,只是一个劲地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眼前的红衣男子,忽然俯来,隔着面具,轻吻她的眉心:“我的小傻瓜,还不是因为你。七年前的齿痕,你可记得?”
在金碧辉的掌风落下之前,司徒逸知趣地离开了她微怒的脸庞,转身离去。
掩上门的那一刻,他用轻的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你今天,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