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狱卒的语气冷漠而生硬,动作粗鲁地把萧雪色推进了满地铺着干草的昏暗牢房里。``超速首发``
一入暴室,九死一生。
也许,她不会活着走出这里了。
将干草堆成厚厚的一层,她抱膝蜷缩成团,侧身躺在上头,百无聊赖地想。
晨曦的淡金色微光从高处的铁窗栅栏间投射进来,她呼出的气息在光线里化成一片冰冷的薄雾,啊,真冷,她用手臂紧紧环住自己,轻轻地打哆嗦。
就像是一阵不期而至的风暴,一切发生得那样突然,她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哈哈,她莫名其妙地,就成行刺太子的凶手了,好笑,实在好笑,越想越好笑,她在干草堆上来回翻滚,爆出清脆的大笑声。
“这女人是不是吓疯了?”她止住笑,听见外头,狱卒的小声嘀咕。
他,会死吗?直觉的,她不信。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照着这标准来看,他绝对应该属于后者。
打了个哈欠,她疲倦地合上眼,折腾了一整晚,真的很累。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感觉有人在用力推搡她的身子,谁啊?她缓缓睁开双眼,视线迷茫。
“雪色小姐,醒醒,醒醒啊。”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能睡得着??
萧雪色眨眨眼,又眨眨眼,然后,笑了。
“曹姑姑。”她皇后姑姑身边跟着的最高女官,“你怎么来了?”想必整个宫里都传遍了吧,她行凶杀人的事儿。
“还说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曹翠华焦急地问,“皇后娘娘一得到消息就赶紧地遣奴婢来问问你。雪色小姐啊,太子殿下怎么会浑身是血地倒在你房里?”
“这我也很想知道。”真的,她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我的小姐呀,你可得跟曹姑姑说实话,要不然,就是皇后娘娘她想帮你也帮不了啊!”曹翠华握住她的肩膀,苦口婆心道。大难临头,她怎么还能如此若无其事?这要换了是别人,早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喊冤枉叫救命了,唉。
“曹姑姑,我是真不知道,太子他说倒下就倒下说吐血就吐血,我都被吓蒙了,接着就给关到这儿来啦。内域*小说网网友手打发布”她柔柔说道,“再说,如果太子殿下真有个什么好歹,那恐怕谁都保不了我。”呵,她的命,根本微不足道。谁又会真的去关心真相究竟如何?贺兰漠尘一死,朝中必有大变,那才是重点,管他是因何而死。
阴谋的发动,往往都需要或多或少的牺牲品。也许,她就是那个倒霉的牺牲品吧。
“……”的确,要是太子爷真死了,雪色小姐只怕也在劫难逃,不过好在,“殿下他目前还处在昏迷之中,太医们正全力救治呢,小姐且请放宽心。”
呵,她有什么不放心的,死生,生死,也就那么回事儿。萧雪色淡淡一笑。
“狱卒那里,奴婢已经打点妥当了,绝不让小姐受委屈。”曹翠华叹了口气,“只要太子殿下不死,小姐总该是有希望的。”
“嗯。”她就等着呗。
时间过得很快,她闲闲等死,转眼间,三天就过去了。贺兰漠尘那妖孽仍旧昏迷不醒,整个皇宫仿佛被笼罩在厚重阴云里,每个人都在焦灼地等待结果。原本冷清的景宁宫,突然间热闹起来。
也许,天上的风向,马上就要变了。
天上的风向变了,地上的草木也得跟着变换弯折的角度和方向。
这才是,生存的哲学。
期间,她接受了两次审问,一次是刑部,一次是大理寺,翻来覆去颠来倒去地问她,行刺太子的动机是什么。
“不知道。”她平静微笑,不厌其烦地如是作答。
这是如假包换,真的不能再真的大实话,却把审讯她的官员们气得几乎抓狂。如果不是出于某些原因而不能对她动刑,她可能就得吃大苦头了。
当然,等贺兰漠尘一死,那所有原因都不再称其为原因,便是她的死期,到了。
“雪色,雪色,呜……”期间,苏朗来看过她一次,一见到她,眼泪就啪啦啪啦直往下掉,好似哭丧。
“苏朗,留着你的眼泪吧。等我真死了,到我的坟头上哭去。”萧雪色笑眯眯地说。
她知道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很糟糕,消瘦,憔悴,脸色苍白,披头散发,狼狈得很。
呵,说到底,她毕竟是个待罪的囚犯,曹姑姑的打点,只能保证她不受额外的虐待,囚犯的待遇,却无从改变。
“雪色,我和我爹会尽力设法救你的,你别怕。”他弱弱地安慰道。
“嗯,我不怕。”她微笑,“苏朗,明哲保身方为上策,别把自己卷到危险的是非里去。”毫无意义,不值得。
“不!我不能放着你不管!”
他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这个世界,一夕之间,竟变得如此陌生,黑与白,是与非,他已分不清楚。
“雪色这丫头糊涂啊,竟闯下这等祸事!本相劝苏公子还是莫管此事为好。这丫头自己造的孽她就得自己担着,别连累了父母亲人才是。”他本想和萧右相一起想想办法救雪色,却不料,得到的,竟是这般答复。
浑浑噩噩地走出右相府,回首望向那气派雍容的大宅,苏朗的心头隐隐翻涌起阵阵凄凉的萧寒冷意。
“雪色,为什么?”他茫然地问,“你明明是无辜的,对不对?你有什么理由去谋害殿下呢?可,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是不信呢?”他不懂。
萧雪色隔着牢门,手指摩挲着他俊秀而稚女敕的脸庞,沉默。
他太单纯,太干净,也太天真,把黑白善恶分得太过清楚,却不知,所谓黑白,所谓善恶,可以操纵,亦能颠倒。分辨得太明了,只会让自己痛苦,而已。
人的**与贪婪,才是穿过一切混沌迷雾的浮靡表象,掌控所有的,无形之手。
“苏朗,管他们那么多干嘛?”她的唇边漾开一抹恬淡的波纹,“做你自己就好啦。”坚持你自己认为对的,不要被污染,也不要被动摇,足矣。
“……嗯。”他似懂非懂地点头,“雪色,无论如何,我都不要你死,我要救你。”他固执地说道。
傻话,萧雪色叹了口气,“你呀,顾好自己就成,别做白费力气的傻事,知道吗?”她不想连累旁人。
闻言,苏朗的眉毛皱了起来,“雪色,你总是这样!”他清澈的眼睛里浮现起隐隐怒意,“要到何时,你才能关心一下你自己?”不要总是那样满不在乎地微笑,就好像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死了也无所谓,为什么,你能够漠视自己到如此地步呢?
他猛地站起身来,大步朝外奔去。
你知道吗?看着这样的你,心会很疼,很疼,很疼。
他怎么了?萧雪色满脸疑惑,莫名其妙啊。
五天过去了,贺兰漠尘还是没有醒过来,经太医多方会诊,断定他是中了某种不知名的毒。贺兰淳木大为震怒,下令再次提审萧雪色,她是凶手,自然应该有解药。
“不肯说就给朕用刑!直到她肯说为止!”
呵呵,说,她能说什么?她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啊。
萧雪色趴在地上,大口地喘气,痛,痛到说不出一个字,痛到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是一种折磨。她静静地趴着,默默忍受,直到强烈的痛感也逐渐变得麻木。
“这女人骨头可真硬,一天一夜下来,愣是啥都没说。”
“心肠够毒的,知道自个儿活不成了,非拉着太子爷陪葬啊。”
外头,狱卒的低声议论清晰地飘进她因为疼痛而变得格外敏锐的耳朵里。
呵呵,她很想笑,却因为伴随而来的剧痛而蜷缩成一团,不住地发抖。
冷,好冷,她的思绪开始涣散,发出细碎的呓语,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仿佛是掉进了堆满了尖锐碎冰的无底深渊,锥心,刺骨,铺天盖地的寒冷。
“唔……”是谁在抱着她?别碰,她哪儿哪儿都疼。
“小雪,敢伤你的人,我会要他们付出代价的。”
是谁?是谁在说话?
她感觉到自己正靠在一个热得像火一样的滚烫东西上,温暖而热烈的火似乎将她团团围住,很舒服的感觉,她的唇角逸出一丝细弱的低吟。
朦胧恍惚间,有个湿润清凉的东西在不停地触碰着她的发丝,额头,眼睛,鼻尖,嘴唇,在她的脸颊上,描摹轻点。
最终,她的思绪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