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回家了,回到和母亲住了近二十年的家。车子在小区停下,捧着母亲的骨灰他下了车。有许多邻居围了上来,他们有的好像要开口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就这样默默地看着落魄的亦青慢慢地上了楼。
打开门,看着有些凌乱不堪的家,心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落寞。
默默地,走进母亲的房间,轻轻地把母亲的骨灰放在父亲的骨灰旁边。
这么多年,父亲都孤孤单单地一个人,今天终于与母亲团聚了。合葬在一块,这是父亲和母亲共同的心愿。他把母亲的遗像摆放在父亲遗像的旁边,但愿母亲在那里能够忘记所有的不幸,快乐幸福的与父亲一块生活。
他心里祈祷着。
呆呆地看着母亲的照片,永远忘不了母亲那次甜美的笑。这是母亲第一次向他绽开这样温柔的笑容,亦青知道他和母亲那遥不可及的距离已被拉近,再也不会为触及不到的爱而伤感、迷惑、哭泣了,可所有的一切还没开始,就如一缕风飘散而过,什么也没有留下。
一只手轻轻地抚上肩头,才惊异地发现那人的手竟然裹着纱布,而且还有点渗血……“峰,你的手……”他紧张地握住他的手。
“没事”。他淡然地说。
“你回去吧。”亦青看着他道。
“不,我陪你……”
他还想要拒绝,却看到那双哀伤的、疲倦的眼神:“那,你去我房间睡吧。”
他在他面前蹲下,握住他的手,把它放在他有些扎人的脸上,闭着眼睛:“你这样子,我怎么能放心就这样去睡呢?”
“没事的,”亦青平静地道:“我想在母亲的房里呆……”
“我知道,我不会打扰你的。”他的声音淡淡的、轻轻的。
亦青没有再拒绝。
峰告诉亦青,在那次接了电话后,母亲就被送进医院。
医生说,虽然检查结果是好的,但并不能排除突然复发的可能性。根据医生的分析,母亲的病情复发很大可能是她的心情抑郁造成的。
这一点,王妈在一边作了肯定,她说母亲总是郁郁寡欢。
经过医院决定,母亲需要立即做化疗。
峰告诉亦青,他当时考虑过是否告诉他,但怕他担惊受怕,加上做化疗后,病情会受到控制,便打算等事情过了再告诉我。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母亲竟然出了意外。在做化疗的过程中发现她的情况十分不稳定,脸色有些青,经检查心脏好像有问题。
峰在这时候立刻联系了本市最有知名度的“康仁”医院,因为这家医院的方博士便是从美国回来的心脏专家。就在峰让董助理去接亦青时,母亲就被转送到这家医院进行紧急抢救和治疗,可还不到一个时辰,母亲便已不行了,她的瞳孔在不断地扩散……
医院下的死亡判决书上写着:急性心肌炎!
当董助理回来时,峰发现没有把亦青带去时,他把医院的玻璃窗给一拳打破了,而自己的手也流了不少的血。可刚包扎好伤口,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公司,并联络律师……
据董助理说,本来那天去接亦青的是峰,可因几天没好好地睡过一觉,精疲力尽的他走在医院门口时差点晕倒,只好还是让小董来接亦青。
母亲从第一天送去医院,就处在昏迷状态,没有醒来过,一直到她离去。
亦青不知道母亲会不会有话想对他说,但他知道她一定有个心愿,那就是回台湾。
亦青想,如果母亲的意识是清醒的,那她的内心肯定是非常痛苦的,无法说出最后的遗愿,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啊!他无法真正体会,却能感受到这种滋味。
听着身边的人沉稳地呼吸声,不禁低头看着熟睡中的人,他那疲倦不堪的容颜让亦青心里不免泛起点点漣漪……他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他总是这样被他爱着、宠着,似乎都成了一种习惯,如果哪一天他真像杜昆说的那样,不再需要他了,他该怎么办?
手抚上他的脸,划过他疲惫的双目,模向他粗硬的头发,轻握住他受伤的那只手……亦青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亦青醒来,发现那人还在沉睡中,不忍去打扰他,悄悄地下床走进浴室里洗漱一番,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对着镜子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擦着擦着,眼睛无意间落在镜子里身后的桌子上,桌子上面的那份东西让他触目惊心——母亲的病历报告!
这是自己放在衣橱里的,怎么会被翻出来了?
难道母亲在此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病情吗?如果真是这样,母亲会不会因为是看到自己的病历后造成情绪上的波动,而导致本身就不健康的身体遭到更严重的**呢?是自己肯定没有把它放好……想到这里,一种负罪感在亦青身上蔓延,心情更加低落……
打起精神,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再把房间整理齐整。
在母亲房间的床头,亦青看到一串钥匙。那是母亲抽屉上的钥匙,她从来都不让他知道,他也一直不知道母亲的那个抽屉里到底装着什么样的秘密。
看着母亲的照片,亦青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妈妈,您不会反对的,我想知道您这抽屉的秘密,从来我就没有要求过,这次,您会同意的,对吗?
亦青的手微微地有点抖动,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对他来说充满神秘的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