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一生 正文 第十七章

作者 : 圃家

猫偷鱼不偷菜谱――白偷

坐软椅半蹲半立――受罪

回到住处,汪有志就把带鱼吊在旅馆的窗口上方,为的是通风透气,防止坏了……可这一吊,满屋子都是带鱼味,又让人受不了。

参加会议的人们都上会议大食堂里吃饭去了,老胡他们也去了,因为吃了饭要到江淮大戏院里去看戏,而且是严凤英主演的《天仙配》,大家都非常激动,吃饭时间一到,都争先恐后地吃饭去了,为的是做好去看戏的准备。汪有志也不敢怠慢,将带鱼挂好,就跑步上食堂去了。

老胡他们吃饭回来,与几位老乡在房间里吸烟、吹牛,忽然闻到一股鱼鯹味,几位老乡也同时闻到了,不约而同地说:“什么味?这么难闻?”

老胡抬头一看,只见窗户上方挂着一串带鱼,知道是汪有志干的好事,就说:“这个土八路,倒知道尝新鲜,可会吃啊?”

说罢,便将他的带鱼整了一下,挂在了窗户外面,把窗户关了起来。关窗户的时候,他没有注意,绳子松了,带鱼就慢慢地往下滑动。

这时候,忽听工作人员喊:“上车了,走了,看戏去了!”

参加会议的人员听到喊声便鱼贯而出,争先恐后地蹬上会议上的专用公共汽车,往江淮大戏院进发。

汪有志在食堂扒完最后一口饭,急急地往旅馆里去取戏票,一开门,他惊呆了:只见一只约有七八斤重的大猫巳爬在了窗户顶上,正拖他的那的带鱼。汪有志见状便有娘子腔尖叫一声:“放下,那带鱼是我的!”

那猫听到喊声,知道是有人来了,便吓得拖着那两条带鱼就跑,汪有志就在后面紧追。可是,人的速度是赶不上动物的速度的,跑了几十米,汪有志就累得气喘吁吁,此时他忽然想到菜谱还在自己怀里,就不追了。那猫因为拖着二斤带鱼,也感到累了,停下来发出呜呜的声音,不一会儿,又钻进了深深的灌木丛中。

汪有志在灌木丛外往里望了望,那只猫躲在灌木丛深处,汪有志钻不进,就打那猫,却又打不着它,那猫也就躲在里面不出来。汪有志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却对那猫毫无办法。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身上装的菜谱,想起卖鱼老板的话:“菜谱和鱼一样重要。”就笑那猫,又对那猫说:“我看你也是一只蠢猫,你偷我的带鱼,你会吃吗?你咋想不到连菜谱一齐偷呢?如此之偷不也是白偷?你看来还得将带鱼还给我,因为菜谱在我这儿呢。那是带鱼,你懂吗?它不是你平时吃的鲢鱼、青鱼。这带鱼你没有菜谱你是没法吃的。你没有菜谱,偷了也不能吃,不也是白偷?”

那猫呜呜地发出了嘶鸣。

只顾得追带鱼,看戏的同志都乘上车去江淮大戏院了,汪有志便跟在后面追,晚了一段路,也没有见车子的影子,就只好坐公共汽车去大戏院。坐在公共汽车上,他才想起前几天坐黄习小车的事,也明白了啥叫真正的公共汽车,看到了女售票美丽的身影,笑了,就举起右手,用很温柔的娘子腔喊了声:“服务员,买票!”果然就见服务员微笑着过来了,同样用很温柔的声音问他:“同志你到哪里?”汪有志说:“我到江淮大戏院。”服务员就对他说:“那你就到淮河路下。”汪有志笑着,嘴上说好,好。心里却体会着坐公共汽车的感受,美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公共汽车的站头位于淮河路与安庆路的接口处,从这里到江淮大戏院也就两分钟的路程。江淮大戏院是一家豪华的剧院,它是合肥市一座综合型的剧院,也是合肥市标志性的文化建筑,省里大型的会议活动也经常在这里举行。与它相隔不远处还有一家剧院,叫做合肥剧场,它是合肥市建造的,虽说比不上江淮大戏院豪华,但也很漂亮。两家剧院一座在淮河路的中部,一座在淮河路的西部。

汪有志下了车,便抖了一下,他没有撵上开会的代表队伍,自己没有出席这样的场合,心中便有点发虚。正为难着,他看到了胸前的代表证,又重新找回了自信。他觉得自己是出席省文化工作会议的代表,与一般人不能太一样了,于是,他就将身上的贱肉收了收,将手往后一背,摆出一副领导干部的派头,还咳嗽了一声,压住从体内将要暴露出来的不自然。就这么一作派,他也就不请教谁了。因为他听公共汽车上的服务员讲,下了车走不了好远就能到江淮大戏院,所以他就凭着感觉往前走。在他下车的那地方,一眼就可以看到淮河路西侧的合肥剧场,只见那里霓虹灯闪闪,他想那里肯定就是江淮大戏院了。于是,他就往合肥剧场走去。

合肥剧场里正放着电影《秋公遇仙记》,那票的颜色是水红的,而江淮大戏院正上演着严凤英的《天仙配》,票是大红的,在那水银灯下,不仔细也是看不清的。汪有志自以为他已来到了江淮大戏院,就拿出会议代表的架势,持票入场。可他刚刚走到剪票口,将票子递上去的时候,剪票员就看也不看他,用胳膊将他轻轻地往外一挡,就将他挡到了栏杆以外,又忙着给另外的人去剪票去了。汪有志不灰心,又重新排着队进去。可刚刚到了栏杆口,又被那剪票员挡了出来。

汪有志感到有些蹊跷,怎么别人一进就进去了,我一进就被这位剪票员轻轻一挡,给挡出来了呢?他们还不是代表呢,我还是代表呢!他这位剪票员竟敢欺负我堂堂代表吗?不可能。这时,他又看着入场人群中的各种姿势。只见一位男子将票从头顶上绕了一圈,剪票员不但给他剪了票,还朝他笑笑,说了句什么话,他也没听清楚,好象是说你这个人好得味等等,反正是很友好的话。于是,汪有志也学着那位男子的模样,也将他的那张票在头顶上绕了一圈,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动作了象那位男子一样地潇酒,然后将票递给那剪票员。结果那剪票员一看还是汪有志,就看也不看他,依然用手将他往旁边轻轻一挡,再次给挡了出去。

汪有志发火了:“你这个同志是不是跟我有仇?为啥不让我进?”

剪票员说:“你没有票我咋叫你进?”

汪有志理直气壮地将他的票高高举起,说:“你的眼睛装裤裆里去了吗?这不是票?这是什么?请问,这是什么?”

剪票员听汪有志讲话这么难听,也生气了:“我的眼是长在头顶上的,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把它装到裤裆里去?除非你这位同志有特异功能,能将你的眼睛装到裤裆里。”

汪有志这时也感到自己说话不文明,说:“我这是打比方,你眼睛睁这么大咋就看不见我的票哩?”

“你咋不将你的头比方成裤裆里的东西?你那票是不错,可你这张票不能进。”

“为什么不能进?告诉你,这可不是一般的票,这是全省文化工作会议上的票!看清楚了,这是代表证,黄习同志都对俺客客气气的,你一个把大门的倒来欺负俺,我看你是想当右派了。”汪有志据理力争,还给人家扣了一个帽子。

这么大的口气,又是高一声低一声的娘子腔,就惊动了里面的经理。经理出来一问情况,才知道是场误会。

经理说:“噢对不起,代表同志,他没有把情况给你说清楚,你的票比我们的票高级,应该到江淮大戏院,这里是合肥剧场。”

一边向汪有志说明了情况,一边又批评自己的职工。虽说自己的职工没有错,可看着汪有志果真是省文化工作会代表的份上,也不好对汪有志多加指责。他对那位剪票员说:“人家从县里进省城来开一次会,那么容易吗?不是这里的票为啥不给人家说清楚?明天才得让你好好作检讨。”

剪票员被经理批评得点头哈腰,忙向汪有志赔不是,汪有志这才把气消了。

经理训了他的职工,又对汪有志说:“走,我带你到大戏院里去。”

汪有志进了江淮大戏院的时候,戏巳经开演十几分钟了。大戏院的场内灯已经关闭,只有舞台上是雪亮的。因为场内比较暗,工作人员就过来帮汪有志找了位子。汪有志的位子是十九排十五号,工作人员就将他领到那里,用手电筒往他的空位子上照了照,让他进去,就走了。

那大戏院的设备在当时来说是比较豪华的,就说那位子,也全是沙发垫的,而且外面还包着一层墨绿色的布套,虽也是活动垫的,但坐上去与大沙发也没有多少区别。对于这样的设施,汪有志当然是没有见过的,更没有坐过沙发。

他往自已位子上坐的时候,心里就盘算,在心底发出感叹:我的乖乖儿哟,这一**得坐多少钱?弄坏了可赔都赔不起的。

他这样想着就小心怡怡地往他的位子上坐,**刚一用劲,便吓得立码又起来,他弯下腰看了看,心里直犯嘀咕:怎么会活动呢?嗯?怎么会活动呢?这椅子被我一**坐坏了吗?没使多大的劲呀?

可不能坐坏了。汪有志想,坐坏了可是赔不起的。他看看没有啥变化,就慢慢地试着再次往那沙发位上坐,因为他不敢坐到底,所以他一用劲,那椅子就一晃,为了不晃,又能看上戏,汪有志就只好将身子支了起来。他半蹲着,腰躬着,双手扶着双膝,支撑着身子,头往前伸着,勉勉强强地在那儿看戏。汪有志心里骂发给他票的同志:妈妈的,那么多好位子都给了人家,却发给我这坏了的位子。这哪里是来看戏,这简直是来受罪啊!不一会儿,他额头上就流出汗来。

憋了一肚子气,正没地方发作,后面的观众却对他有意见了。开始是不点名,说:“公共场合,请自觉一点。”

汪有志并没有听出来说的就是他,却还趁着敲鞭鼓:“就是的,有的同志就是不自觉,要狠狠地批评批评才行。”他那意思是说有的人把坐位上的椅子搞坏了属于不自觉的行为,应当进行批评。而后面的同志呢?他们对汪有志有意见是因为他那样半蹲着遮了他们视线中的半个舞台,让后面的观众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地拧酸了脖子,又不好意思点名让他坐下来,才说了声“请自觉。”没想到这位同志脸皮这样厚,跟着说俏皮腔。正对着汪有志后面的那位观众就火了,不再给汪有志面子,他用手往汪有志的后脑勺上一点,道:“不自觉的就是你!”

汪有志半蹲着已累得满身是汗,他原以为后面说有人不自觉弄坏了椅子让他来受罪是同情他,没想到忽然就骂他不自觉,他便回过头来质问,娘子腔盖住了剧院里的半空:“谁不自觉?我咋个不自觉的?你说?你说不出来咱一块找省委黄书记去!”

后面的那位观众恰恰就是黄书记的司机小王,哪能被他这个土包子吓住了,说:“哟,找黄书记呢,黄书记就是叫你站着看戏遮人家的?”

汪有志听那人连黄书记也不怕,这才回过头来认真地看了看他后面的这位同志,这一看不当紧,一下子愣住了:“你不是给黄书记开车的那位司机吗?”

小王认真地看了看汪有志,也认出了他,哭笑不得地说:“怎么又是你哩?真是冤家路窄。我专车送你开会,你就专门遮我作报答呀?”

汪有志忙解释说:“不是,不是,哪能那样呢?你看,会上发我一张票,坐了个坏椅子,我在这儿努劲,却又遮你看戏了,真是对不起哩。”

“椅子坏了?不可能。”小王立起身子,看了看,便二话不说,按住汪有志的双肩,使劲往下一按:“你老老实实给我坐下吧!”

“咚!”汪有志被小王一按,就结结实实地坐在了他的坐位上。

没想到这一坐,坐得还真是舒服,汪有志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沙发的味道,汪有志先是自语:“咦?咋不晃当了?”回头对那司机小王说:“哟,还是你的技术高,叫你一弄,这只坏椅子就让你修好了。”

众人也不看戏了,都瞪大了眼睛瞧着汪有志,议论着他:“这位说话娘子腔的同志满得味的噢、、、、、”

虽说闹了这个笑话,但毕竟为汪有志长了见识。出席回来以后,他凡是遇到软的东西,就喜欢拿沙发作比喻。棉花毯一铺,他往上一坐,就说:“真舒服,跟沙发一样。”同事们就问他沙发是什么东西?他就兴致勃勃地给同志们解释,说得娘子腔都快沙哑了。有一次,他与枣针,他往枣针肉乎乎的身子上一骑,就又说了一句:“真舒服,跟沙发一样,带弹簧的。”枣针就以为汪有志是骂她,因为鸡蛋才是带黄的,人一带“黄”不就是小鸡了吗?小鸡就是动物,动物就是畜牲,这不是骂人是什么?汪有志再解释也没有用,枣针把肚子一挺,将汪有志的光身子掀了下来:“去骑你娘的沙发去吧。”

这场爱也就没有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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