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旦把教育皇子的大事交代清楚,心头极为轻松,便同心月复张英闲聊两句。
既然是轻松聊天的氛围,皇帝心情相当不错,随口提及一位简在“帝”心的人物。
“其实,朕颇喜容若在词藻方面的才华。他那本词作《侧帽》集,很有恬淡真意。倘若他能去京都国小里教授诗词鉴赏的课业,逢三逢五日讲解一个时辰,想来也不十分为难。”
张英异常吃惊地望向皇帝:
难道说,皇帝竟然打算让纳兰成德当太子太傅么?这可如何是好?纳兰成德乃是武英殿大学士明珠的长公子,虽说他出身天皇贵胄,二甲第七名的进士,御前三等侍卫的官职。然毕竟年纪尚轻,不够历练通达,如何能够担此重任啊?倘若皇帝钦点明珠为太傅,品阶合适尚有理可循。
皇帝见吓到了张英,心知皇帝也委实难做,闲聊聊天都不能随意表示出个人喜好来,否则臣子们就会大惊小怪地。
皇帝善解人意地为张英解释:
“张卿勿须担忧,为这所京都国小挑选的授业先生嘛,人数是绝对不会少的,良才更是要多多益善。何况不经过考察比较,又如何能够得知,究竟谁才是最合用的师傅呢?所以,广选适用的良师,也是要张卿切实做好的事。”
皇帝接下来又说:
“有些名儒的确有大才具,然只能闭门专心做学问,并不通事务经历,也不一定能教好幼童的启蒙。幼儿年少贪嬉,必须要有好先生引领入门,悉心教导,培养喜爱读书的兴趣。所以寻启蒙先生,惟需最合适的,并不要最具名望的。至于那些更好的先生,尽可以等孩童们领会了学问的真谛,让他们自去上门拜师精修,方才绝妙。”
皇帝笑着说完,忽然表情严肃起来:
“何况,所有在京都小学授课的先生,皆不得询问打听学童的家世背景。每日轮班排课,上午每间隔半时辰换一种课业,统共两个时辰。午时在学堂里,免费加一餐膳食。午后的课业也是每隔半时辰换一门,共上一个半时辰。然后才许放学回家。”
当张英听说“不得询问打听学童家世背景”此条,眼睛登时一亮。如此看来,皇帝是想让太子和大阿哥匿名入学了,这个想法,简直是别出心裁。
皇帝又说:
“每隔三个月,负责管理京都国小的学监,要组织各班所有学童并其他资深的师傅,对每课执教的先生进行评级。考绩如是优等,此先生方可继续留用。考绩如是劣等,则由学监负责请退,不再续用。张卿,可还有什么担心的吗?”
张英听完皇帝关于考评择优的方法,也是连连点头赞同。既然有这样的举措,想来皇帝钦点明珠的长公子纳兰成德任教,也并无不妥。倘若纳兰真不能胜任,自然会被学监请退,也不至于耽误皇子们的教育。此事,似乎风险极小。
而皇帝最后说一句话,直接给张英吃下一颗定心丸。
“张卿,这京都第1国小的首任学监,朕属意由你来担任。爱卿切莫辜负朕的期望啊。”
张英闻言又跪在皇帝面前,俯首叩谢龙恩浩荡。
皇帝微微笑着调侃张英:
“张卿既做了学监,可不准徇私哟。在学堂里不许对大阿哥和太子另眼相看,也不许对小张公子特别优渥。能装作萍水相逢,则更好。”
张英也笑了:“皇上尽管放心,微臣定会一视同仁。”
※
至于肖涵特别提名纳兰性德的原因,也是因他前世极喜欢容若写得几首词。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字字珠玑,句句关情,一位别样清幽、天姿超逸、衣不染尘的翩翩浊世佳公子,跃然纸上。
肖涵清楚地记得,在前世,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每晚陪同父母双亲一起观看《康熙秘史》。那时甚至连偌大年纪的母亲,也对由当红小生钟汉良饰演的纳兰容若,赞不绝口。而后等到一集,当容若郁郁寡欢,年仅31岁即英年早逝之时,连母亲都忍不住落泪了。
肖涵虽不喜钻营浮华、投机圆滑的大臣明珠,然而却对明珠教子的开明宽泛十分佩服。明珠为儿子聘请各类名士高师,认真教化,终于把容若培养成一位文武双全、人品佳美,丝毫不带纨绔习气的谦谦君子,且温润如玉一般,恬淡端方。
容若的去世既有失意情殇,也有官场心冷。
一方面,容若因爱侣亡逝,情路不畅,终至意兴阑珊。那种“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的痛楚,宛然烙印于心。
而另一方面,容若虽生于裘马轻肥、钟鼎鸣食的朱门华第,天命注定他俯首即是富贵荣华,繁花著锦。然而许是造化弄人,容若天生一种内在秉赋,却偏偏是恬淡冲和,超逸月兑俗地。即使身在高门广厦,亦常有山泽鱼鸟之思。
纳兰容若对于职业的厌倦,对于富贵的轻看,对于仕途的苦闷,使他对一切凡能轻取的身外之物,无心一顾。但对求之却不能长久的爱情,对心与境合的自然合谐,朝思暮念,向往流连。
“闲愁总付醉来眠,只恐醒时依旧到樽前。不如前事不思量,且枕红蕤欹侧看斜阳。”
肖涵很希望,倘若能促使纳兰性德从事与朝廷权政关联不大的职业,譬如专心从教育人,得空时做做学问,研究精读诗书等相对单纯而又体面的事务,很可以修身、养性、怡情。
但愿如此,容若,他终能多活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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