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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轲的骑兵在黄昏时候赶到,段轲来到了能够看到罗烈军营的位置,眼前的一切让段轲气得双眼发黑。
从段轲所在的丘陵看过去,正面一条地势稍高的通道上,一路到汉军所建寨墙,全是尸体,人尸马尸,最多的尸体集中在距离寨墙不到五十米处,汉军约有百人左右在将马尸拖回营寨,胡人的尸体则就在寨墙前方不远处挖坑填埋,远远看去至少有几百的损伤。
两边可以明显看到还在泥浆中的尸体,马尸和人尸全是满身污泥,滚倒在泥浆中,这里两边加起来只怕有三百左右的死亡,因为靠近胡军,尸体没人收拾,就这样摆着,段轲清楚的看见路上摆放的尸体上一只只的弩箭,特别是中段有些尸体如同刺猬一般扎满了箭矢。
段轲狂怒的目光垂下,他的马前跪了两个人,阿肯月兑里月兑低头跪在那里一言不发,而如同在烂泥中滚了一圈的野猪一般的将室莫啼却在像个女人一般嘤嘤哭泣,一张脸草草的擦了一下,头上全是烂泥,将室莫啼非常聪明的纵马直接跳下了边上的泥沼中,然后往后爬出了战场,神奇的什么伤都没有。
“呜呜呜……那些汉人实在是狡猾,先是用弓弩射,我带英勇的武士冲进了寨墙,没想到前面汉军居然钉了四尺左右的木桩,战士们根本过不去,箭只像下雨一般落下,汉军的步兵又上前用长枪刺杀,短短十几息我的士兵就伤亡过半,”将室莫啼一边啼哭一边用手擦眼泪,没想到越擦脸越花,最后已经如同一个老虎脸上的斑纹一般,黑的白的一条条,不过全然没有老虎的威风:“都是阿肯月兑里月兑,为了保住自己的士兵,让我们前去送死,我们六部死了一般的战士啊!将军要为我们做主啊,月兑里月兑部一个伤亡的都没有,见我们被屠杀也不上前接应。”
将室莫啼的哭诉一下扯到了阿肯月兑里月兑身上,阿肯月兑里月兑愤怒的抬起头,狠狠的盯着将室莫啼,这个野猪形象的胖子却装作没看见,继续颠倒黑白。
段轲凌厉的目光转到了阿肯月兑里月兑身上:“将室莫啼所说是否属实?”
阿肯月兑里月兑愤怒的指着将室莫啼说道:“我一直在说,段轲大人未到不能先行进攻,将士疲惫地形不熟,将室莫啼却硬说我胆小,鼓动下面的五部人马抢先进攻,我苦劝却不听,只有在后面安排人砍树扎营等待段轲大人,何况当时将室莫啼败得太快,我想救都来不及,将室莫啼,你还是草原上狼神的后裔吗?你敢看着我说话吗?”
将室莫啼目光闪烁着,不肯看向阿肯月兑里月兑,嘴里一直嘟囔着:“段轲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不信你叫五部的人来询问,我说的句句属实,句句属实…….”
惊吓加上兵败后的沮丧,还有不知道段轲会如何严厉的惩治自己,将室莫啼只觉得前后具急,屎尿都要吓出来了,口沫都顺着嘴角留下。
段轲此时对比两人,将室莫啼根本不像是一个勇敢的战士,比鲜卑的女人还不如,段轲手一抖,手中的马鞭抖出一个爆音,“啪”的一鞭子就抽在了阿肯月兑里月兑的肩膀上,阿肯月兑里月兑错愕的抬起头,将室莫啼却是惊喜之极,他自己都没有想过真的能够瞒过段轲,段轲只要随便找人一问,自己只怕就是人头落地,但凡有一线希望将室莫啼就要抓住,才乱说是阿肯月兑里月兑逼迫他进攻。
没想到这谎话段轲似乎信了,要对阿肯月兑里月兑惩罚?将室莫啼一双被脸上肥肉挤得很小的眼睛放出亮晶晶的光芒,满怀希望的抬头。
“啪”更大的一声马鞭声响起,将室莫啼捂着脸滚倒地上,惨叫起来,捂住脸的双手之间鲜血流出,段轲的马鞭是金线缠绕,一鞭子狠狠抽下,牛皮都会扯下一条肉,将室莫啼的左眼被段轲一鞭子就打瞎了。
“无能之辈,不管是将室莫啼还是你阿肯月兑里月兑,打了败仗就是错,明日阿肯月兑里月兑率前锋进攻汉军营寨,我给你压阵,攻不下汉军营寨,你们就都不要回来了。”段轲的话如同极北之地吹过来的冷风,没有一丝感情,说完段轲就拨马离开。
将室莫啼听到段轲这话,连脸上的伤势都忘了,张大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阿肯月兑里月兑厌恶的看了他一眼,那道血肉模糊的伤口让阿肯月兑里月兑心里微觉畅快,但随后却皱起眉头,阿肯月兑里月兑走向一边的战马,那里有十余骑,是月兑里月兑部的将领和亲兵。
阿肯月兑里月兑翻身上马,一员将领问道:“段轲大人怎么说的?”
阿肯月兑里月兑脸上的阴云像要下雨一般:“怎么说,今日惨败就算是将室莫啼那蠢货做的,现在也连累了我们了,明日我们和其余六部残兵进攻汉军营寨,攻下来就能够活,攻不下来就是死。”
“什么?将室莫啼那蠢货做的事情凭什么要我们月兑里月兑部的战士去拼命?阿肯你为什么不和段轲大人明言?”
阿肯月兑里月兑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明言?说了也没用,段轲就是要用我们打前锋,反正死的又不是他族里的战士,将室莫啼要是不做这事损兵折将,那么我们几部也算是有点底气不去送死,现在一下折了五六百,你说段轲不会利用我们?还是想想明天怎么拿下汉军的营地吧。”
“吗的,我们战士的性命就这样不值钱?汉军的弩箭太厉害,两边又全是泥沼,寨墙前面又有木桩,骑兵根本没用,下马步行靠近,只怕最后会被射得没几个人,这仗怎么打?”
“我想过了,汉军这个立营的地点是早有准备,我们就算是有兵力优势也展不开,现在就只有硬攻,让战士多持利斧,战马冲近了对方营寨砍断木桩,清空寨墙外的障碍,两边虽然是泥沼,但中间这条路可以接近对方寨墙,战马可在靠近对方寨墙时冲入两边泥沼中,只要从两边能够绕过去,就能攻进营地。”
那将领脸上变色:“这….这要花多少伤亡才能做到?我们受不了这样的伤亡吧。”
“做不到不光我死,我们部族也要一起死,你以为段轲比汉军强到那里去吗?我看他早就想我们死了,抢得的东西也就是他段氏的了,可有什么办法?我们是小部族。”
罗烈营地中却没有阿肯月兑里月兑那种阴霾,战士兴高采烈的将一匹匹战马尸体从拒马上面取下,这可是好肉,一匹战马少说也能提供几百斤肉,胡人的铠甲武器也是好东西,对于现在的乞活军来说,任何军备物资都是奇缺的。
胡人的进攻来得快去得也快,根本不能够靠近寨墙,战马一跳拒马,顿时就被削尖的拒马开了膛,又从拒马间故意留下的缺口进来的胡骑,也马上就被罗武指挥枪兵戳下战马,加上寨墙上一直在射击的弓弩,那种杀伤速度是超乎想像的,胡人很快就崩溃了,外围的调转马头就走,但是在撤退的过程中更是弓弩的靶子。
将室莫啼送了大礼,不但久经战场的乞活军士兵全部都轻松起来,荆正所率的备军武士也好了许多,不少士兵其实在见到胡骑的时候身上肌肉都是僵硬的,现在看来胡骑不堪一击,简直是轻松无比就击溃了和自己差不多兵力的骑兵,在士兵眼中这就是主将英明的象征。
这一次小小的接触战,胡人足足被杀死五百多,一百多负伤的胡骑根本没有人去管,能够够的着的乞活军士兵都给了一个痛快,太远的乞活军士兵懒得管,伤势轻的自己爬起来往回走,不过可不容易,寨墙上的弩兵正好拿来射活靶,伤势重的哀嚎一阵之后也没有了声息。
整个营地的士气上去了,战士脸上都是轻松的笑,这一战只有一人战死,四人负轻伤,战死的士兵是一名黑云部骑兵见根本无法攻击乞活军士兵之后,不管不顾的策马冲击拒马,战马撞断了两根拒马,虽然战马死亡,马上骑兵也同时被两根长枪刺穿,但那胡骑一刀砍断了一个士兵的脖颈,飞开的折断拒马砸伤了四人。
但是这种伤亡简直不值一提,罗烈下了城墙,就看到罗武兴奋的提枪走了过来,脸上都是鲜血,身上的甲胄也是血迹斑斑,罗武一把长槊今日至少刺死了七八个胡人,一张脸上全是少年人的那种雀跃,似乎没有杀过瘾,罗烈仿佛像是罗武的哥哥一般。
“过瘾,过瘾,真是痛快,马维那脑子是怎么长的?这拒马阵真是好用,马维呢?”罗武一看见罗烈就嚷嚷。
罗烈一指军营边上:“马维睡不下去了,起来就带人加固我们营地两侧去了,他说虽然有泥沼掩护,但是也不能什么障碍都不弄,所以顺着泥沼边上打木桩去了,就算是胡人拼死走泥沼,也进不来。”
“马维这小子真厉害,有他我们省事多了。”
罗烈结果罗武手中的长槊:“二哥,你去洗洗,这一身的血腥,没受伤吧?。”
罗武边走边说:“没事,皮都没擦破,我去细细,晚上好好吃一顿,胡人今日不会攻了?让荆正他们上墙备战,士兵轮流吃饭,不要被胡人偷袭了。”
一块块的马肉在大锅里面翻滚,明显要肥胖一点的火头军厨师将野菜和姜切成的碎末丢进锅里,简易的大灶台堆了四个,上面是一笼笼的蒸笼,蒸饼蒸好之后就倒进一个个箩筐,放在发出浓浓肉香的马肉大锅边上。
士兵排着队上前用木碗接住火头军厨师人头大小锅勺盛的马肉汤,一人拿两个蒸饼开始吃,这一顿是上岸之后吃得最好的一顿,士兵不用啃干粮了,浓浓的马肉汤一下肚,浑身毛孔都张开了。
战时罗烈麾下的士兵是吃三顿饭,只要有条件,这才能保证士兵的最大体力,食物中也尽量多弄一点肉,要知道普通的百姓可是一天只能吃一顿,下午三点左右吃一顿,中原连年战乱,不是没有土地种粮,而是没有人种,能够不饿死都算是不错了。
稍好的南边的百姓也就两顿饭,这时代土地的利用率太低,从北面到建康都是种一季粮食,而且种的还是麦子,一亩地最多就是产出五斛左右的粮食,农民粮税很高,晋国的粮税是五成粮要交,地主交上了五成,还要再收两三成作为地租,这样以来种地的百姓最多就能够有一亩地两三成的粮食自己吃。
这还算好的,一遇到天灾时,田租是一分不会少的,那百姓就只有变成流民了,还好晋国地处南方,官员地主豪门虽然盘剥厉害,总算还有口吃的,在冉魏就麻烦了,最缺的就是粮食。
男丁几乎都去当兵打仗了,家中没有壮劳力种地,怎么有充足的粮食?没有粮食也就没有军粮,如何跟胡人连年的进攻打?所以冉魏的灭亡完全就是被粮食拖垮的。
罗烈到了下半夜怎么也睡不着了,出了营帐,水边蛙鸣不绝于耳,连绵一片,码头边一根木杆上挂了一盏灯,一阵江风,水里仿佛泛起了一窜灯火,寨墙上巡逻的士兵来来回回,没有声息,兵营中士兵和衣而卧,鼾声隐隐传来。
罗烈在营中走了一圈,看看没有什么事情,就准备回营休息,这时一人匆匆走来,罗烈一看,是在船上值守的吕勇,吕勇带了五十人,乘三艘小船在河面巡逻,此时来不知何事?
吕勇见到罗烈一躬身:“军主,我们在河上截到一艘船,上面有十几人,有武器,不知是不是胡人的探子,晚上不敢靠近,就用船将他们的船逼到了我们码头,后来有人说他们是佛光寺的出家人,属下就来禀告,请军主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