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随着猛地一下极清脆的金铁相交之声响起,扬云忽然感觉手中铁剑巨震,一股强大无匹的力道袭来,直迫使自己松手放开剑柄!
略微偏头一瞥,正是沉财持剑越入场中,格挡住了自己这原本应该是致命的一击!
“哼!”
扬云狠劲上来,竟强自咬牙坚持,使出全身力气,兀自牢牢握住剑柄,剑尖朝着沉风的胸膛又前进了数寸!
倒地的沉风在这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回来,正为自己的死里逃生暗自庆幸不已,这下看到扬云剑尖继续前刺,吓得面无血色,慌忙着双手撑地,直往后又挪了几尺远。
“放肆!”
沉财怒喝一声,手上加劲,只刹那间,扬云手上的锈铁剑便被削成两截,前半截顺势斜飞出去,深深地插入筑成高台的石壁里。
灵胎与归元,修为虽只是一阶之差,实力差距竟至斯!
扬云身子受力牵动,踉跄数步才稳住身形,只觉体内气血翻涌,难以压制,忽而喉咙一甜,一股鲜血竟冲涌到了嘴边!
真的胜了……
扬云真的胜了……
围观的村民在一次次自问这是不是做梦后,终于勉强接受了眼前的事实:即使功法品阶低于对手,扬云还是凭着自己对沉家剑法独特的理解,彻底将沉风击败了!
“至死方休……嘿嘿……好一个至死方休!”
扬云面色苍白,擦了一下嘴角处溢出的鲜血,冷笑着对沉财道。
华族人一向极重承诺,虽然不乏暗地里尔虞我诈之徒,但至少摆在明面上的时候,极少有人当众毁诺的。而此时扬云将沉风刚才的言辞重复,就是讽刺沉风父子所作所为失了“信”!
沉财能做到村里首富,自然不是愚笨之徒,哪能不明白扬云这句话的嘲讽之意?肥硕的肉脸上不禁也涨红,不过所幸他皮肤黝黑,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来。眼睛略微向四周一扫,分明察觉到无数鄙视的目光射向自己,沉财立刻便如感觉芒刺在背般好不难受,不过,他若不如此,难道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死掉不成?
“咳咳……”无奈之下,沉财只得干咳几声掩饰自己的窘迫,“扬云啊,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将你去年工钱提高十倍支付,此事就算这么揭过去了,以后大家就当什么时候也没发生,如何?”
“得饶人处且饶人?真是笑话!刚刚沉风咄咄逼人,丝毫容不得扬云妥协之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个词?现在场中情景逆转,就要求对方饶人了?呸!真他妈的不知羞耻!”
不少村民听了沉财的话,顿时脸显怒色,心里暗骂,不过也只是月复诽几句而已,没有做出多少实际的举动来表达不满。
不待扬云回答,沉财便脸色一板,对已经爬起来的沉风道:“还不回去吩咐沉贵准备好酒菜,来好生慰劳一番扬云!”
看了一眼匆匆离去,犹显得几分狼狈的沉风,沉财转而笑着朗声对众村民道:“犬子胡闹,惹大家伙笑话了,咱们还是不耽误工夫了,散去干活吧!”
不愧是极富有实际处事经验的沉财,有条有理的安排之下,竟隐隐让扬云不得不接受的势头。虽然围观的村民基本上脚下不动,仍然关注着场中情势。
这是示好么?
扬云眼见沉财这一番不乏善意的举动,心中响起这么一个声音。
不!
扬云稍一思索,便否定了这个猜测。以沉财的性格,绝对不会做这种吃了亏还示人以好的事情来!当然,所谓“吃了亏”,是指在沉财眼中看来,自己父子被一个穷困小子弄得灰头土脸,实在是奇耻大辱罢了。
说不定,沉财的便是打了先糊弄过去,再暗中下手折磨扬云的主意!
“嘿嘿,十倍工钱,我不信你这小子就不向我低头!”果然,沉财正在为自己的如意算盘暗暗得意,“只要这事情一过,我保证你在明天太阳出来之前,至少要缺胳膊少腿!哼!竟敢差点儿要了风儿的性命!”
“十倍工钱?”
扬云不怒反笑,饶有意味地戏谑问道。
“对!你若还嫌不够,我可以提高到二十倍!”
沉财察觉到语气不对,心下暗自奇怪,但一时还是想不明白缘由,只是按着习惯回答。
“不需要了!”
扬云语气冰冷,让手中的半截断剑自由坠地,眼光如锐利的剑锋般迎上沉财的审视。
“好厉害!”沉财心中莫名一寒,以他数十年的阅历,竟会在这个刚成年的少年面前感受一丝恐惧之意!“风儿和他比来修为不相上下,但精神层面上的韧性和狠劲却差得太多啊!倘若日后任由扬云成长起来,前途简直不可限量!”
“既然如此,我把我的这柄青纹剑,送给你作赔礼,这总该行了吧?”言罢,沉财显得甚是大方地,双手把长剑往前递出。
这柄青纹剑,是有品阶的!只有称得上“宝剑”二字的剑,才会被划分品阶,像扬云所拥有的那柄,刚刚被削断的锈铁剑,就没有划分品阶的资格!
甚至,就连沉风用的那柄剑,也是没有品阶的!
先前沉财就是用这柄青纹剑,一劈之下,轻而易举地便削断了扬云的剑,由此可见,一柄宝剑,对扬云这些修炼剑道之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据说,当初沉财为取得这柄剑,用去了将近一半的家产!所有见到眼前之景的村民,在这一刻,无一不认为扬云必会欣喜的接受无疑!连沉风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嫉妒之色!
“从即日起,我扬云便离开沉家村!永远不会回来!”
扬云连正眼都没瞧那青纹剑一眼!
“什么!?”
走了不远的沉风听到这句话,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只觉心中砰砰直跳,也不知是激动还是狂喜,又或是别的什么。
“离开沉家村?”沉财也是大为惊讶,心中着实迷惑不解,“差不多今日傍晚左右,清霁剑派的人就会抵达村里,你现在离开的话,岂不是丢了拜入其中的机会?要知道,若没有我们沉家村为你提供身世清白的证明,任凭你资质再好,清霁剑派也是不会把你收入门下的!”
天下各派或多或少有着考据拜师之人身世的规矩,而犹以六大派为甚。究其原因,便是防止别的门派,甚至异族的人混在里面偷学功法,再将功法外传出去。
“对呀!虽然我们对你……那个……不怎样……但过不了半天,你不一样也可以离开村子么?七年都忍过来了,又何必急上这半天呢?”
“就是啊,到了清霁剑派,沉风就算不上什么少爷了,你也不必再惧怕于他,现在离开村子,岂不是错失良机?”
……
村民们同样对此颇为不解,有些心肠直爽点的汉子此时更是按捺不住,直接将自己的疑惑毫不避忌地说了出来,听得沉财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
“哼,几个乡村野夫,竟敢如此羞辱我!”沉财心里怒极,暗暗记住了出声挽留扬云之人的姓名。
“世人皆认为能拜入天下六大派之一,是莫大的荣耀和幸事,可是我扬云偏偏不敢苟同!”
扬云转过身,对沉财的问话置之不理,声音依旧冰冷。
“清霁剑派?不入其中又如何?富不过三代,穷不过三代!莫欺少年穷!我扬云,一样能靠自己的努力,站在剑道巅峰!”
“狂妄!”沉风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场中,对着扬云吼道,但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已经隐约带有一丝颤抖,“你既然如此大言不惭,我问你,三年之后,你敢否再次接受我的挑战!”
“当然!三年后的今日,我定然会亲自前往清霁剑派、灵清山,再与你决战!”
扬云瞥了沉风一眼,口气淡淡地说完这句,便不再理会一旁瞠目结舌、表情呆滞的众村民,大踏步向村口行去。
看着扬云离去,沉财忽觉压力一轻,竟猛然有了些一坐在地上好好歇息一番的冲动。
“不过到时候,无论再有什么人帮忙,你必死无疑!”
扬云走了两步,忽而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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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云大哥……你千万不要出事……”沉沁坐在窗前,看着远方的随风飘扬的树叶,口中呢喃道。
她身旁的紫柳木几上,置着一杯开春的梦雾清茶,茶香袅袅,好不润人心脾。茶杯半透明而呈五彩,乃是极其稀少的五彩琉璃杯,价值着实不菲,还是沉疆在沉沁十二岁生日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此时沉沁略带愁容,拿起了那五彩琉璃杯,柔女敕的小手在上面轻轻摩挲着,看得出来她对这杯子的喜爱程度。
“吱……”
闺房门被轻轻推开。
“娘?”
沉沁侧偏着头,颇有些意兴阑珊地问了句。
“沁儿,刚刚村里传来消息,扬云与沉家村决裂,彻底离开了……”
“砰!”
五彩琉璃杯应声摔落,碎成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