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出自名门大派之人,对待素不相识的老者,出言仍是礼数周全,颇有君子风范!”扬云听罢青年男子的问话,心中已是暗自点头。扬云自己虽然没有做君子的意愿,但对那些真正能恪守君子之道的人还是极为尊敬的。
老者此时仍是双眼紧闭,表情自然,甚至还微微打起了鼾声。
“六师兄,和这叫花子废话干什么?他既然睡着了,咱们直接骑马跃过去就是,以我们的马术,定然不至于弄伤了他。”女子声音娇媚,听起来说不出的好听。
青年男子闻声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道:“师父说过,君子之道,须得强者不畏之,弱者不欺之,咱们切不可因为此人身份卑微,便对其肆意凌辱。”
“这青年男子好修养!”
扬云此时心中更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句,想到刚才遇到差不多的情景时,自己的举动与他相比可谓截然相反,不禁略微脸红耳赤起来。
“呵呵,师兄教训的是。”女子格格娇笑着答道,“那你现在该当如何?难道还要等他醒来不成?”
“那倒也不至于。”青年一边说着,脸上露出傲然之色,“咱们清霁剑派是正道领袖之一,门下弟子所行之事尽皆有利于苍生百姓,每耽误一分时间,就是间接少做了有功于天下的好事。所以,我刚才恭恭敬敬地喊了他一声已然足够,现在只需把他叫醒也就够了。”
“嗯……听师兄这么说来,倒也不错……”女子看似有些恍然,若是所悟地点点头,“那师兄把他叫醒就是啦!这是我第一次下山,以后还请师兄你多多指教。”
“听他所说,想来也算作有些道理,但我怎么感觉怪怪的?”一旁的扬云面露疑惑之色,只觉青年男子刚刚叙述的那些话,与先前的感觉迥然不同,不过具体到底哪儿不同,他自己却是也说不上来了。
“那是当然!”
青年男子微笑着答应,重新转过身去,背对着扬云和师妹,脸上掩不住的得意之色,蹲子,便欲伸手把白须老者拍醒。哪知手伸到半空,似是觉得老者蓬头垢面,太过脏臭不堪,硬是生生将其抽回,转而在旁边折断一根木条,用其捅了捅老者的背部。
“嗯……啊……”
白须老者嘴里哼唧了两声,翻了个身,变成面向西边侧卧。
“老伯,劳烦……”
青年男子以为老者已经醒来,便再出言相询,岂料才说了四个字,又闻鼻鼾声响起。无奈之下,只得闭口不言,重新用木条捅那老者。这次可以说是全无耐性可言,再加上看得老者龌龊至极样子,心里更是烦躁不已,是以所使的力度颇大。
“哎哟!”
老者惟妙惟肖地喊叫了一声,声音“惨厉”无比,身子“腾”地跃起,沾满黑泥的左手竟有意无意地正好往青年男子白净的脸蛋上模去。
青年男子下意识地往后一跃,想避过那看着极其恶心的脏手,哪知老者的手掌不仅速度极快,移动轨迹更是匪夷所思,只刹那间,这一模就给模实了。
“哟,这位小哥,刚才好像是有个癞蛤蟆在我背上挠了那么几下,你看到了么?”白须老者此时语气严肃,竟似刚才却有此事般。
扬云莞尔一笑的同时,心中却也暗自纳闷:“这白须老头儿不修边幅也就罢了,怎么还如此顽童心性,没来由地去捉弄别人?这来自清霁剑派的青年男子,按照前几年的情况来看,修为少说也应该有归元五品,也算得上一方不俗的高手了,又怎地会被那老头儿轻而易举地模到脸颊?虽说可能因为是猝不及防的缘故,但修炼剑道之人,须得时刻提防,以护得自身要害处周全,面部更是要害中的要害,难道那老头儿身负不俗修为,在这里闲得发慌、扮猪吃虎不成?”
左思右想了一番,还是不明所以,扬云干脆就不再考虑此事,继续观察情势发展。
“噗哧!”
看到了师兄的窘迫模样,女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笑了两声,又忽然想起耻笑同门师兄妹是派中大忌,忙轻掩小口,好不容易才止住了银铃般的笑声。
青年男子稍一吸了吸鼻子,便感觉一股恶臭袭来,说不出的恶心难受,此时又听得师妹在一旁嗤笑,更是恼怒不已。
他对这貌美如花、聪慧可人的师妹本就存了爱慕之心,平时在派中清灵山上时,不知有多少师兄弟围着她转,这回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能与其独处的良机,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一。哪知弄巧成拙,当着师妹的面竟出了这么一个大丑,一股怨气正无处发泄,便听得面前的老者暗讽自己是“癞蛤蟆”,种种诱因促成之下,青年男子再顾不得擦拭脸上的烂泥,以及什么师父教诲君子道义之类的东西,“嗤”地一声拔出长剑,朝着白须老者疾刺过去!
“邪魔妖人,竟乔装打扮成乡下匹夫戏弄于我,受死罢!”青年男子声音微颤,显然是急怒攻心之故,但言辞之中仍是不忘指责对方。
“哎呦喂,小娃子怎可一言不和就下杀手?”
那白须老者口中作惊奇状呼喝的同时,脚下一个“踉跄”,似是跌倒一般,身子猛地往前一扑,却也“恰好”避过了这极其凌厉的一剑。
青年男子见自己这一剑竟被他“碰巧”避过,心下更是担心:“再这样下去,师妹岂不是认为我连这么个动作极其笨拙、言语鄙陋不堪的乡村匹夫都拾掇不下?日后回到清灵山,我再有和面目和其他师兄弟相争?”
他盛怒之下,再不及细想这其中的大反常理之处,一心只想将眼前的“糟老头儿”制服,出手即不再留情,全力出招,剑剑致命!
“咦!这出剑速度竟迅捷如斯!这剑招竟精妙如斯!”
扬云看那青年男子出招,口中不禁轻轻失声惊叹!无论是速度还是招式,扬云自忖皆是远远不及!若是让他与眼前的青年男子相斗,只怕一招之下,胜负即见分晓!清霁剑派数百年的威名,果然还是名不虚传!
但白须老者的神色,竟仍然是轻松至极!
“嗯,修为还不错,归元七品。”白须老者嘴中低声呢喃了一句,身子似是轻轻摇晃了一下,即轻而易举地避开了这一剑!
青年男子若不是真真切切地看到自己的剑锋刺过去,简直就会认为白须老者就未曾移动过!
而这一切在远处的扬云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清霁剑派的这人在干嘛?玩过家家么?那白须老者站着不动,他竟然都刺不中?”
“不!刚才肯定是我眼睛花了!”
青年男子心下慌乱不已,无奈之下只得如此安慰自己,手上长剑不停,更是尽展平生所学: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更比一剑精妙!
“嘿嘿……”面对着青年男子绚烂凌厉的剑影织成一道光网,白须老者竟然还是“纹丝不动”!“小伙子,刚才口口声声讲的君子之道呢?你就这么想杀掉我这个素不相识的糟老头儿么?”
可惜,那青年男子这时已然心乱如麻,额头上冷汗直冒,脊背发凉,哪还有心思去考虑他的讥讽之言?
“如此高明,犹胜鬼魅的身法,只怕……只怕……掌门也是……”
青年男子虽然打内心底里不敢相信,但还是极其艰难地在脑海印出了这四个字:“颇有不如!”
“老夫平生最恨口口声声仁义道德的伪君子,真若是恪行君子之道,那也就罢了。就怕有些人的君子之风,是做给别人看的,只要稍加以挑拔,便会原形毕露!”
这两句话响彻方圆数里,乃是贯注了灵气之故。扬云听罢,心中一动:“难道那老头儿在讥讽之余,还故意讲给我听么?”
“咔!”
白须老者向扬云那边看了一眼,忽然手中的竹棒一扬,却是挡住了背后、极为迅速诡异的一剑!“嘿嘿,名门正派弟子,却也做无耻偷袭之事么?”
原来是那先前在马上的女子,眼见情势不妙,便择机偷袭!现下一击不成,即两人夹攻!
“哼,君子无所不用其极,对付你这种邪魔妖人,又何必用正大光明的手段了?”那青年男子神色恼怒不已,嘴上却犹是不肯放松。
“真是既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白须老者说完这句,也就不屑再和这二人啰嗦,身子竟突然原地拔起,直往后飞退!待退了差不多五丈,一个转身,便向远处跃去,身形飘忽,远远望去,竟有了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青年男子见此情景,终于是明白自己今日所碰见的,乃是不世出的世外高人。而自己还能保得性命苟活于世,当应归功于他不屑于自己这种小虾米争斗罢了。而那女子仍是气愤不已,竟还欲执剑前击,哪知长剑刚刚刺出半尺,不由得美目睁得怒圆:这柄长剑已然碎落成一地的粉末!
女子微微一呆,神色尽是悲愤之意,忽然手一扬,只见空中三道银光闪过,分明是三枚银针!而针尖处隐约带有绿光,显然是涂了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