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施建安等人上了亡魂班车,车厢空间很大,却只有他们几个人。这与赵阴阳讲的赵大明上车寻母的情况不一样啊!刘半仙纳闷着。他还记得去年七月赵大明家渡魂事件发生时,赵大明护送母亲的尸体去火葬场,而渡魂的阴身——也就是桃花去也追他到了火葬场。
后来赵阴阳把赵大明藏在了冷尸柜里才躲过一劫,那日晚上赵阴阳带他去444路公交站台。赵大明上的那趟班车和如今这趟应该是一样的,只是他那趟班车里面还坐着三分之一死人,他也见到了母亲的亡魂。怎么今天这趟班车里面什么都没有呢?刘半仙想不明白,难道是专为他们准备的么?
既来之,则安之,他们刚刚坐下来。车厢里亮起了幽蓝幽蓝的灯光,车子缓缓发动起来,慢慢加速在城市里穿梭着。施建安抱着苏芬尸体,却感觉不到车子在移动,然而窗外的世界却清晰呈现在眼前:灯火辉煌中一座座建筑、一丛丛树木飞快的倒退着,承载他们的班车磁悬浮一般飘在城市半空运行着。就犹如载他们过来的黑棺一样,在正常世界中的人们是看不见的。
那黑棺去哪了呢?施建安只记得他们刚刚从棺材上下来,他刚把苏芬尸体取出,那棺材就消失了,连同桃花和苗发一起消失了。他们去哪了?真是去了传说中的幽冥吗?可是幽冥又在哪里?
施建安无心观看窗外的风景,也不去想这亡魂班车会将他们在向哪里,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按照苗发说的,这车还是回要开回来,他们要在上车的地方下车。在哪里上车,就在哪里下车!施建安回味着这两句话,想笑却想不出来。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哦,俗话说容易开始,却无法收场,上船容易下船难。这班车不就像是他们渺小的命运吗?一切仿佛都被别人掌控着,他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只是苗发最后跟他说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呢?苗发那消失的一半魂魄与自己有关系吗?施建安反反复复回想品味着苗发说的话——“建安,你两年多前第一次来西安,我就已经感应到了!我三十年前被那游魂信使打散了一半魂魄,三十年来只能躲在这黑棺里,直到你三番五次来西安,我才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它!”
为什么我第一次来西安竟能被他的游魂感应?难道我和他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么?施建安不能不怀疑,就像他以前经常做些奇怪的梦——他与苏芬去湘西旅游,在一个凤凰岭遇见了僵尸。他们被僵尸追跑,跑到一个悬崖下面,上面写着断魂关,一个姓苗的赶尸人带着个徒弟和女人,把他们俩救了。
施建安绝对可以肯定那个赶尸人就是苗发,那个女人就是桃花,那个徒弟就是他身边的百岁老人小七,这么久远而又匪夷所思的事情,竟能被他梦见,而且是苏芬出事之前,这不能不说是冥冥中早有安排的啊。
他再次回想苗发说过的话——“你不欠我的,记住了,好好活着,苏芬还有救。我已给当年那位高人传了讯号,相信她会在最后关头拯救你们。”苏芬真的还有救吗?施建安看着怀里冰凉的苏芬,她的尸体不知被苗发用了何种方术,虽死去三月,却依然鲜活动人,宛然就是睡着了的样子,漂亮的面颊上竟还泛着红晕。苏芬啊!他模着她的脸蛋泪水涟涟,刘半仙在一旁看着,眼睛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玉凤却还是昏昏沉沉靠在他身旁。
苏芬啊,你真的死了。施建安不甘心,他一定要活着出去,既然苗发说苏芬还有生还的希望。那么最后的希望应该就是那位高人了。她什么时候能出现呢?
苗发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若你们能活下来,建安一定要问问你母亲生你之前是否来过终南山。若是的,记着替我去湘西找到小娴尸骨,弄清当年真相,我也无憾了!”
去问问我母亲?施建安心说这和我母亲有什么关系呢?他想问问小七,又记得不能在车里说话,便将嘴巴闭上,无力地看着窗外。
班车已经穿过了大半个西安城,这里应该是中央商务区,两旁尽是些高耸的大厦、闪烁的霓虹灯和灯火辉煌的玻璃幕墙,公交车在离地面五十米的高度穿行,施建安可以清晰看见窗外写字楼里的人影,再往前便是古南都大酒店了,他每次来西安都要住的地方。再往前便是钟鼓楼大街了,点点灯火,皑皑雪地。
那一栋栋高层住宅楼在夜幕里灯光点点,当下正是吃晚饭的时间,施建安甚至可以看见很多户人家坐在餐桌边推杯换盏。那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好像从外面飘了进来,钻进他的鼻孔,回荡在他心底。他忽而然有些想家了,他那苍凉古老的甘肃嘉峪关,他的父亲母亲,他的一切。可惜也许他再也没机会回家了。
施建安正落着泪,忽然感觉四周一下子黑暗了。班车驶出了城区,在往更遥远的地方飘去。
黑幕下面是一片又一片白茫茫的土地,厚厚的积雪将所有污秽脏乱的东西都覆盖了,然而终南山绵延不绝依然雄伟,武家庄依然是静静在山脚下坐落。万籁俱寂的夜里,只能听见呜呜的风声。施建安看见了武家庄那条大街,刘二丫的独门独户,苏芬的两座小楼——那正是前几天他住的地方。
世事变化如此之快,本以为人生一辈子只是平平淡淡活着到老罢了,没曾想几天功夫便天翻地覆了。亡魂班车从武家庄上空飘过,擦着西山的清军老坟谷顺势而上,越过了终南山西麓终。施建安在部队里学过军事地理学,对这些地形再熟悉不过,他知道他们这是在往回走了。
果然,亡魂班车兜了一个圈子又将他们带回了西安市三兆路,444号公交站台在眼前越来越近,小气他们也愈加紧张——最重要的时刻到来了。
车子在站台边停下了,小七拉起刘半仙,朝施建安做个手势,意思是赶紧下车。他们还没出后门,却听得砰一声巨响,一黑影竟从柏油公路下钻出,向班车扑了过来。“砰”的又一声,本来打开的车门突然关闭了,将小七他们堵在了车里。
上天,难道只能是这个结果吗?小七感到一阵悲哀——他们没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