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子华陛见!”寺人的拖长的尾音就像最后的宣判,夏菁再不能打后退的主意,只好打起精神,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自信的笑容。
当夏菁跨进瑶华殿的时候,她清楚地感觉到四周惊异的目光还有嗡嗡地议论声,这绝不是因为夏菁风华绝世的原因,而是……
坐在上首的齐王透过冠上下垂的珠旒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向自己走来——难道是一干瘦老头?——待近了些,方勉强辨出眼前是一年轻少年,心中不由惊疑,待到了眼前,看清眼前之人的齐君不由瞪大了眼睛……
竟是如斯丑陋,蜡黄面皮上斑斑点点,让人不忍就堵。先前的爱才之心不由散了二成,但君王就是君王,特别是优秀的君王,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做到一点——息怒不形于色,所以齐君的失态在五秒内已经完全调整了过来。面部平静,绝对与千年不变的面具一样。
“拜见吾王!”夏菁知道自己目前的容貌实在是影响“朝”容,但她顾不了那么许多。
“起!赐坐。”齐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谢大王!”夏菁在寺人的指引下走向自己的位置跪坐下来,正是右侧一席。
好高的待遇啊!
夏菁望着眼前的美器美酒美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这不奇怪,任何一个人如果在吃饭的时候,被几十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视着,估计就算是龙肝凤髓也味同嚼蜡。
“父王,昭以此樽为贺,恭祝父王得一贤才!”照例,坐在左首一席的太子首先祝酒。
“吾儿甚知我心,列位爱卿,请满饮之!”
“谢大王!恭祝大王!”众臣齐齐向齐王施礼,面对君王饮尽樽酒。
“吾儿且为吾大司徒子华为贺!”现在是二把手出场。
“喏!”太子昭站起身来,手持酒樽向夏菁走去。
“谢大王!”夏菁的声音与众臣的议论声同时响起。
这就是授官了,而且起点非常之高,大司徒主管齐国财政,地位仅次于宰相、大将军及御史大夫,坐中众人都感到不可思议到了极点,倒是今日的主角还算镇定,谢过君王后还能不紧不慢地跪坐下来,端坐其中,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上酒浆。
谁知道呢,夏菁其实非常紧张,冷汗涔涔而下,要不是她武学功底深厚,恐怕连坐都坐不稳,但越是紧张,夏菁越是冷静,所以呈现在齐国君臣面前的就是这么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太子深深地看着自斟自饮的夏菁,却是有些恼怒的,在他看来,这些所谓的贤能之人就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懦夫,既不利开疆,也不能拓土,呆在繁华的都城,整日唠叨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还摆出一副“国家没我不行”的嘴脸。眼前这个貌丑之极的贤士,清高自傲,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父王都命令自己向他恭祝了——也是礼贤下士的表现,但他还能端坐在那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什么意思?
若孤即位,第一个罢免的就是你!太子昭银牙都咬碎了,但依旧摆出一副笑脸,但是那丝笑摆在一张刀疤纵横的,眼睛小得眯成一条缝的脸上,怎么看都不会给人以亲切之感……
“子华才气纵横,吾国得君,乃上天赐福,请满饮之!”口是心非一向是政治家的强项。
夏菁对太子昭一番曲折的心事完全不知,知道也当不知——此番作为,只不过是断绝太子昭的拉笼之心罢了,于是淡然道:“良禽择佳木而栖,子华只是不想辜负心中所学,太子过誉了!”说罢站起身来,手持酒樽,一饮而尽。
这话听在齐王耳里,是谦虚的表现,听在太子耳里,却是不识抬举!
你什么意思?不咸不淡的瞧不起我是吗?
夏菁在太子心中已经毫无地位了!
但是当夏菁收到来自太子那森冷的目光后,笑得却是越发从容了!
在齐王和太子敬完酒后,众臣也纷纷上前恭祝,一时殿中喧嚣如市。
……
宣政殿烛火摇曳,榻上两人相对而坐,正是齐王与我们的主角夏菁。
齐王打开帛书,又认真地看了一遍,抬起头来,深深地看向对面“面黄肌瘦”的少年“此书为君亲笔所写?”
他实在不相信这样一个少年是写出此等文章的人。
“是!”
齐王凝视夏菁半晌,但夏菁神情严正,腰板笔直,怎么看怎么真诚!
不真诚行吗?欺君?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虽然夏菁一族都没有,但五马分尸绝对不是好玩的。
“善!”齐王决定不再追问这件事,反正是骡子是驴,日后有的是时间溜溜,接着问道:“君可有家人?”
“无也,吾本孤儿,蒙师不弃,方能成人!”
“师承何人?”
“吾不知其名姓也,师自称符山老叟,半年前吾师仙逝,临行嘱我辅齐之事。子华虽幼,亦知师命难违,且大丈夫当建功立业,方不负五尺之躯!”
这些个套话,夏菁都演习了十次八次了,无论是怎样的盘问,夏菁都能做到信“口”拈来,连月复稿都不用打,完全是条件反射。
倒是齐王对失去了一个贤才而叹息良久,弟子已经如此了得,那么师父岂不是更加……
但失去的也就失去了,珍惜眼前才是最要紧的,齐王从遗憾中回过神来,道:“君必不负汝师之望。孤授君大司徒之位,望君勤劳王事。”
“喏!王知遇之恩,华没齿难忘!”说罢顿首以礼。
“善!”齐王沉吟半晌,继续道:“华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吾心有同焉,不知如何而实仓廪,凭何而以足衣食?”
现在已经是考试时间……
“王曰国仓耶?民仓耶?”弄清题意很重要
“国仓如何?民仓又如何?”
“国仓,国之柱也,民仓,国之基也!二者缺一不可。欲令国仓实,先令民仓实。民以食为天,国当鼓励农桑,开阡陌,奖开垦,推牛耕铁器。然则实国库多赖农税,国当改之,开源为要,齐多产海盐,须知盐乃民之所需,应行专卖之事,禁断私卖;吾国部首之币,凡富商有矿者皆可铸造,国应禁止,收铸币之权。……”
然后夏菁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现代的经济常识翻译成古代语言,讲得口干舌燥,幸亏这位齐王领悟力超强,很快便领悟了钱币国家垄断理论的真谛(公子伊果然得了良好的基因遗传)而施行国家专卖的种种好处也是非常明显,所以一番演讲下来,齐王激动万分,道:“子华,即日起为大司徒,掌国库之权,尔只听命于君,受君节制!!”
“谨遵王令!”
夏菁满怀感谢之情,行了一个大礼——齐王的意思:大司徒具有单独权力,不受任何人牵制——除了齐王!
自此,夏菁掌握了齐国的财政大权,顺道的还掌管齐国粮草的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