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女子被分配在三个不同的帐房中,即使衣食住行,皆是蒙着面的,避免让他人看着面貌。若兰瑾,还有一个叫依兰璐的女子,同我住在一个帐房中。
傍晚若兰瑾跪坐在矮桌前,有模有样的拿着毛笔在竹简上练字,看她认真的劲头,我明白任何人都不能劝阻的了她。我拿起床榻上手抄的《诗经》细读起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作为细作送入长安,又跟出征的士卒有何区别呢?
依兰璐被送回来之时,全身凌乱不堪,面纱早已不知去向。原本清秀的脸颊指印清晰可见,嘴角鲜血横挂,一身的狼藉。
“这是怎么…”看到她全身是伤,我和若兰瑾皆是一惊。若兰瑾顾不得收拾竹简,慌忙扶她坐上床榻,只是触碰之时,依兰璐不禁收了收胳膊,手臂上一片乌紫鞭痕。
见护送的女侍离开,依兰璐才恍惚开口,只道原因,让我气愤不已。近日来,伊稚斜除了训练细作,夜间只在楼阁中歇息,未宠幸任何一个妻妾。有些原先受宠的阏氏受不住寂寞,真以为是我们之中出了美妾将单于勾走,便私下彻查,不放过任何一个向伊稚斜示好的人。
“这么说,你是对单于示过好的?”见依兰璐不愿开口,我着实无奈,既发生这种事自然是保命要紧,还要什么面子。“你不说,我们也没有办法帮你,若有一日你被她们打死了,我们也没有办法…”
闻此,依兰璐瞳中全是骇色。“我是学着自己缝了个荷包送与单于,不知她们如何得知…”
“仅此而已?”
“我自知单于不会喜心于我,我只是把自己的心意表露出来…”若兰瑾向后退却,脚下被塌拌着,狠狠坐在床上。近日未见若兰瑾随身携带的手帕,又见她如此,我已明白一二。她也是向伊稚斜示过好的,伊稚斜的那些妃妾又怎会放过她?
我从柜中取出自配的止血去疤的药,不过是我为自己身上鞭伤配的,似乎还是有些用处的,仅一天便能结痂。“我自己照着配的,效果还不错…”
要不是见同病相怜,我怎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雄猪油十二两半,松香三两半,白面二两般,麝香用量只轻轻搓了一指甲,黄蜡三两半,血竭、儿茶、**、没药皆半两。这些材料得来不易,也只配得一瓶。
“谁是若兰瑾?”正擦拭着伤口,突然闯进二个女侍。若兰瑾僵在原地,面无血色。我轻轻拍拍她已冰凉的双手,“躲不过的…这是喜欢他的下场!”
依照若兰瑾平日委曲求全的态度,去了只会受欺负。那个女人若是见她这么好欺负,肯定会变本加厉,到时…“如果不想让我死,就去找单于!”
我们整日轻纱蒙面,身着相同服饰,她们也分不出真假来。
“我是!”我回眸忘了若兰瑾一眼。“别碰我,我会走。碰伤了我,你们如何给大单于交代?单于怪罪下来,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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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仅被单于宠幸了几日,这么心高气傲?把面纱给我摘来!”帐中女子严厉呵斥,倦眉紧拧,胭脂铺面,红唇轻启。活生生一副冷美人样,只是这座冰山也有发热的时候。
“若是单于怪罪下来,顿玉阏氏以为谁能担得起责任?”顿玉阏氏只是冷颜注视着我,我亦是扬眼望着她,气势丝毫不输于她。
“难怪单于今日流连忘返,原来是遇上一个狐媚!瞧这眉眼精致的…”
“若是顿玉阏氏叫我来,只是为了夸我,那请恕我承受不起,告辞!”语毕,我转身离去。在这待久了,有几分胜算根本不知。更何况顿玉阏氏一心要给我们一个教训,又怎会轻易放过我?
果然,顿玉阏氏拍桌而立。“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刚闻身后细鞭拍地的声音,背后又一阵冷汗拂来。挥鞭力道很大,一个趔趄我跌在地上。随即鞭声响起,我照爷爷曾说,将受伤处减为最小。我跪坐在地上,双手紧护住耳朵,用臂肘将脸挡住。
“顿玉阏氏不怕单于怪罪么,啊——”又一鞭下来,我嘶声厉喊道。其实常受鞭伤,这点痛并不算什么,只不过是想惊动更多的人。我想没有一个男人是喜欢嫉妒心强的女子,何况是风驰天下的大漠孤主伊稚斜,再者说,以我们身份的重要性,这件事绝没这么简单!
“啊——嘶——”细鞭顺着手背滑过,这次是真的疼。手上没有衣襟护着,活生生抽出了一道血痕,仅片刻,血迹涌出,顺着掌纹落下。
鞭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