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客看来也都有固定的工作,所以在白天张云霞很少能与新房客碰面。新房客也不是每晚都来这里居住,张云霞便猜想这俩个人恐怕也和自己一样,是未婚同居的,而不是什么新结婚的小两口。
新房客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在张云霞和李建港快睡觉的时候,所以每次,都要烦劳李建港去给他们开插上的外屋门。对此新房客的男主人倒是有些过意不去般,每次都要对李建港说一下“对不起”,“谢谢”之类的话。
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么懂礼貌的男人对自己的女友却相当粗暴,态度很恶劣,每次说话都是恶言恶语,十次倒有八次是剧烈的争吵伴随着不绝于耳的打骂声。
这新房客到底是怎样的两个人呢?
张云霞很好奇,但苦于没机会亲眼见见,李建港也只是在给他们开。房门的时候偷瞄一眼,但外屋光线昏暗,只知道那男人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女人又高又瘦。
直到一天中午,张云霞回家后看到隔壁屋的门敞着,知道今天那屋有人在家。
没心思管别人,张云霞赶紧麻利的准备做午饭,早点吃完早休息。
今天想给李建港做顿面条吃,买了黄瓜、西红柿、一小块瘦肉、长豆角、芝麻酱、香菜等丰富的新鲜食材,做面条程序繁琐,需要早些动手准备。
“这是你自己买的炉罩吗?”听到那酷似高中同学周艳霞的声音在耳边问起,张云霞抬起了头,正欲回答,一看竟然真是自己的高中同学周艳霞。
周艳霞也一眼认出了张云霞,兴奋的把张云霞紧紧抱住,惊喜的问到:“张云霞?怎么是你呀,怎么在这还能碰到你,啊,太意外了。”
故人相逢,自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
张云霞一边娴熟的做着饭,一边喜悦的跟老同学叙着旧。
张云霞知道周艳霞当年是没考上大学的,却不知道周艳霞竟然连高考都没参加。听闻周艳霞说,在高考前,班主任老师曾经找到几个学习最差的同学,劝他们不要参加高考,说以他们的成绩是指定考不上的,索性不用参加了。又说以他们的成绩即使再复读也不可能够得上县一中的复读分数线,如果他们答应不参加高考呢,新学期如果再复读,他会帮他们办理。
“这叫什么事呀?他有什么资格剥夺你们参加高考的权利?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还不就是为了等高考揭榜那一天?这太不公平了?”张云霞不禁气愤的说着,把菜切得当当响。
“哎呀,你不知道。学校是为了追求升学率,班主任也是为了提高自己的教学成绩,怕我们几个差生拉后腿。”周艳霞虽然也有不满,但也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无奈样子。
跟在高中时一样,张云霞每每看到周艳霞那逆来顺受的窝囊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太老实,他压根就没这个权利不让你参加高考?为了提高学校的升学率竟然做出这样卑劣的事,真是太不像话了!”张云霞气鼓鼓的打抱不平着。
“唉,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谁让咱天生脑子笨呢?新学期我连复读的心气儿都没了。我知道就我这样的,复读也是白耽误工夫,不上学了还省得看老师们的白眼受新同学的挤兑呢。”听到周艳霞那不争气的话,张云霞竟也一时语塞了。心想: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自暴自弃了,那还怎么指望别人看得起他呢?
后来,周艳霞又简单的诉说了自己这一年的打工经历,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现在这个在一个私营线路板厂做女工的差事。这活干净,就是费眼有时还加夜班,有时就在集体宿舍住了。今天是因为厂里有活动,周艳霞不爱参加,偷溜回来的。
“那个男的是你男朋友吧?”张云霞一提那男的,便想起每每那男人对周艳霞的打骂,对那男人虽不相识,却已厌烦至极。
“是啊,治国啊,对我挺好的,跟我是同乡,我们在一个厂子上班。他呀,就是脾气有点不好,不过,人绝对是好人。”周艳霞也估计张云霞是听到过男友对自己的打骂,便率先表白了。
这算人好?这算对你好?张云霞在心底暗叹了一口气。想想周艳霞,上学时受着吕新和同学们的气,现在谈对象了,又受着对象的气。用脚趾头想一想,也知道以周艳霞这样的个性,在那个女工占了绝对数的工厂,一定也是受尽排斥或欺凌。唉,要不说“性格决定命运”呢,一个连自己的正当权利都不懂得捍卫的人,你能指望他会有一个多么舒畅的人生呢?唉,看来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后来,周艳霞又问起张云霞的近况,听说张云霞一小时就能挣十元,一天轻轻松松便可以挣四十元,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福之人,这还没毕业呢,就这么能干。”周艳霞由衷的赞美着张云霞。
“这叫什么能干啊,这不过是师专学生特有的优势罢了。等毕了业,还不是得乖乖的回老家做孩子王啊。”张云霞真心的不觉得自己有多能干。
两个人正说得热闹,李建港骑着自行车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张云霞赶紧给两人做了介绍,李建港一边说着:“真是太有缘了。”一边呵呵的笑着。
在周艳霞的帮助下,面条很快就做好了。黄瓜已经切成细长的条,西红柿加鸡蛋的卤子红艳艳赏心悦目,被面酱炒过的肉丁让人垂涎欲滴,切成末的香菜散发着自己刺鼻的香味,用水焯过的长豆角已经被切成了绿生生的小段放在碟子中,芝麻酱被水稀释后依然喷香扑鼻,还有一小碟蒜汁,闻着满屋子弥漫的用香油炸过的花椒的香味,几个人还没吃便已经有了口舌生香的感觉。
在张云霞和李建港的热情邀请下,周艳霞也不客气的跟着一起吃起来。
被冷水过了好几遍的面条,劲道爽口,再拌上这色、香、味儿俱全的菜卤,哎呀,好吃的令人咋舌。
因为提前没准备着周艳霞的饭,这顿饭三个人只吃了个八分饱,都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没吃够啊?”张云霞看着两个人微笑着说。
“有点。”周艳霞不好意思说,李建港说了。
“好,那我明天多买点,咱还接着做。”好吃,是对一个厨师最大的褒奖,看着大家都那么喜欢吃,张云霞即使再辛苦也做的高兴。
“得了,今天我就抢了你们的了。明天我可没时间来了,有机会我一定再来吃。”周艳霞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的介入,人家小两口本来都可以吃到心满意足的。
饭罢,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天,周艳霞便回那屋休息了。
“你这个同学傻乎乎的,挺有意思。”这就是李建港对周艳霞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