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地,八荒之外,有山名曰‘白孤之山’。为冰雪之神白孤的领地,因而又被称为‘冰雪之山’。山上终年极寒,常年覆有冰雪不见人烟,却有无数的奇珍异兽生在山上。山有树焉,高九丈九,叶赤胜血,花为七色,香气馥郁,此树名作"相思".
神常道:“相思无果”,而我,便是那亿万年儿不长果子的相思树上结出来的。
因着这个缘故,我很荣幸的被众位仙邻妖邻称为“怪胎”。白剡说,兴许她不是个相思果,瞧她傻不啦叽的,懂什么相思才怪。兴许啊,她就是哪个仙家妖类扔下来砸在相思树上的,瞧那西山绝顶上不也半空砸下个蛋吗?
西山绝顶上的蛋暂且不说,可对于我是不是相思果,我委实很委屈。
并不是我自己想做相思树结的果,可偏偏这从不结果的树就是结了我这个果子。我才不愿做个果子精呢,听白剡说果子是给人吃的,噢噢,虽然我是自然成精自然化形,可一想到有人要吃我,还是经不住一阵悚然。
被白剡一吓,我屁颠屁颠跑去找师傅,两眼泪巴巴的可怜样:“师傅,人家不要做相思果,人家不要被人吃。”
师傅仍是我千年前自相思树上掉下来化身成人形时第一眼见到的样子,纤尘不染的白衣白袍,银润似月光的银白长发,一双眼睛望着我时似乎能看到极远极远的地方,既没有悲,亦没有喜,似乎是超月兑一切的存在。
白剡说,师傅是天地间至尊至高的存在,便是昔日的三域之主见了他也要拜他一拜。
自天地初开混沌乍分之始便有阴阳,阳气清升之而成天,阴气浊降之而成地,再经多少亿万年开始有了生命,至于始神是怎样产生的,这我也弄不太清。只记得白剡曾说时候久了神魔妖等各成一派,神分三域,纵横**,那曾是**天地间至为辉煌的时代。
我不明白师傅到底有多尊贵,却从白剡讲与我听的那些故事里知晓数万年前**三域的三位域主是极为厉害的,于是我问白剡,既然师傅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讲他的故事?
白剡不语,看了我一眼,很是鄙视。
诚然我很委屈。因我到现在也不晓得,白剡为什么鄙视我。
师傅他老人家瞅着我的模样失笑:“白剡又跟你说了写什么?”
我心里大呼师傅英明,万分委屈得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师傅。再加上硬从眼底挤出来的泪,更显可怜巴巴。
师傅听了我的理由,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怅然,我被师傅瞧得诚惶诚恐,心道可别说错了什么惹师傅生气,却见师傅又是云淡风轻的一笑:“相思,莫再说什么傻话。你是相思神树之果,是天地间至纯至真的相思孕育而成,相思树虽是你的母体,却也只是孕育你的载体。相思,天地间有你,是天地之造化,也是你的造化。”
我听得有些晕头转向,大大的不明白。可有一点我是明白了,遂问:“师傅的意思是,我虽是怪胎,却是神奇的怪胎,是也不是?”
许是被我这话问蒙了,师傅怔了怔,不由失笑:“相思,你呀……”
乖乖!我瞅着师傅的笑颜,心底实在忍不住赞叹。
我虽自初生之日便在这白孤之山上,所见生灵有限,然白剡曾告诉过我,**八荒之中,能敌上他那般的容貌已是少极。说实话,我实在看不出白剡是多么美多么帅多么玉树临风潇洒俊美,因这家伙一与师傅相比,虽不能说多么云泥之别,也绝对是天上地下。那并非是师傅长得多么艳绝神寰,也不是白剡容貌如何不济,而是他们之间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师傅如山涧朗月,时而飘忽迷离时而高不可攀;又似天池圣莲,纤尘不染圣洁无双。
而白剡,跳月兑不羁,自恋自大,尤其甚爱欺负我,因我绝不是被虐狂,所以我决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好看法。
长久以来,师傅始终一副无欲无求淡漠寡心的模样,少见笑颜。故而师傅这一笑,着实让我惊艳了一把。
“师傅,你长得真好看。”我傻兮兮的朝师傅笑。
师傅敛起笑容,眸光幽深的望着我。我被吓得一抖,总觉得师傅在看我时又不像是在看我,那眼神飘忽的让我好一阵茫然。记得很久以前,白剡也曾用类似的目光看过我,那时我在不经意间听到他的低喃声:纵使容貌一般无二,可到底是两个灵魂,我到底在强求什么,你怎可能是她呢?
“师傅?”我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眨巴眨巴:“师傅是在看谁?”
师傅有一瞬的迷茫,我又唤了他一声,他方才幽幽一叹道:“相思,你自修成人身也有千年,过些时日便离开这里去人间吧。你之生命不同于六道众生,相思果树当以相思心血溉之,你因情而生,能让你继续活下去的也只有情。相思,去人间吧,**八荒,只有那个地方是有情之地。”
我呆了半晌,然后一脸呆滞的问:“师傅不要我了吗?”
师傅淡淡一笑,道:“相思,你我师徒之缘仅止于此。”
我又呆了呆,然后点了点头。自出生起,我只听师傅的话,师傅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说要我到人间,那我就要到人间去。
白剡曾说,我这果子没心没肺没半点感情,此话诚然不假。
那时我不懂离别,也不知此去茫茫可还有相见之期,更加听不出师傅那句“师徒之缘仅止于此”的意思。那时,我只是傻呼呼的问:“师傅,人间是什么地方?和这里一样吗?”
“不,人间比这里热闹,比这里喧嚣,神将那里称作红尘,红尘一梦,浮华转瞬,那里,是一切恩怨情恨的起始之处,也是终结之地。”
“可是师傅,我不明白啊……我不想到人间去,我去了做什么呢?”
“你去人间,只需做到一件事即可。”
“哦,那就好,做什么?”
“你到人间,要找一个人。那个人能让你的血热起来,能让你的身体不再冰冷。然后,你向他讨要一件物事。”
“能让我的血热起来?天下间还有这样神奇的人吗?师傅,你要我向他讨什么?”
“心。我要你向他讨一颗心。相思,记着,你一定要让他心甘情愿的给你,不得有丝毫相逼。否则你得到了也等于没有得到。”
“噢。可是师傅,我好像还是不明白。那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是的,非常重要。那可以让你真正的活着。相思,你现在还无须明白,只要记着一定要得到一颗心便可。去吧,你走的时候去一趟西山绝顶,那里,有个人已经等你等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