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帝十年,这一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的晚,明明已是三月的天气,天空上却还不时飘零些许雪花,妆点着纷纷扰扰的浊世。
这一年,玄狐修养好了身体,奉了师命下山入世,原因有二:其一,她要寻得十年前助她渡劫之人,还了那人的恩情;其二,白曜要她寻昔年之友青要上仙,上仙入世历劫已有三千年,她要寻到那人后将其带回长白山,长白上仙会重渡青要上仙成仙。她很疑惑白曜为什么命她来寻青要上仙,然而她并没有问出口,而白曜同样没有那个心情为她解惑。
自出生活到现在,其实玄狐并不曾真正入过尘世,她的生命里只有修炼,日复一日的修炼,很早以前,她就已经不需要食物果月复,她仅有的“食物”,只是饮着每日晨间的甘露,吸取天地之精华。她太过于清心寡欲,除了修炼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放在心上,甚至这几千年来,别的修炼者都会为自己去一个名字,她却连名字都没有。
初到人间小镇上时,正是清晨降露炊烟袅袅的时刻。
这个时间段人并不多,偶尔有些如玄狐一样的外乡人到来,街道的两旁却已经摆上了商品,大多数都是些食物,食物的香气散发在空气里,挑战着空月复人饥饿的神经。
玄狐好奇的看着旁边的人用一枚刀币买了两个雪白的团子,摊主叫它做“馒头”,她这个时候想起祯岐为她恶补的一些常识,虽则听的时候漫不经心,却还是了解了什么是馒头——祯岐说,那是人类吃的一种食物。
然后很快的,她又了解了另一样事物——刀币。隐约记得祯岐曾经告诉过她,那东西叫做钱,是人类用来易物的。
狐族容貌美丽,最是妩媚,然而玄狐不同,她的容貌虽是美艳不可方物,脸上却不带一丝笑意,只是周身充斥着一股散淡空灵的冷淡气韵,不像妖媚之狐,反而像是清冷仙子。这样的容貌自会吸引许多人的爱慕欣赏,许是她在摊边呆的过久,自有少年公子投其所好,纷纷围着馒头摊买馒头。自然,买馒头是假,赏佳人却是真。
见着人多起来,玄狐不由轻蹙眉头。她一向喜静,实在难对喧闹之地生有好感。
彼时,她还不懂得那些围在她身边的少年人眼中的炽热代表着什么,当然,就算明白,以她的性情也只会衣袖轻拂,飘然远去。
而现在,她也确实那样做了。
离开了那座小镇,她想起临行时问过岑戈她的恩人身在何方,岑戈反问她要如何报恩,她当即怔然。如何报恩,她竟从未想过。
岑戈露出果是如此的笑容,又狠狠的为她补上一课。
岑戈问她:“你可知道人类最想要什么?最在乎什么?”
她自然一问三不知。一言不发的等着岑戈发表他的演讲。她虽是不喜岑戈的罗嗦,却也不得不承认,对她这个对人世一无所知的妖来说,祯岐与岑戈已经算是百事通了。
岑戈道:“人活一世,不是为名就是为利。你只需为他做到这两样即可。”名利毕竟是虚化的东西,玄狐显然并不明白,于是岑戈又为她零零总总的分类,最后得出三个结论,他是个男人,只要是个男人,没有人不喜欢这三样东西——财富,权势,美人。
于是岑戈与她道:“他若喜富贵,你便赠他钱财;他若喜权势,你便予他权力;他若喜美色,你便送他佳人。他若三样皆喜,你便全都给他,只需令他发誓,你已报了他的恩情,此后他之种种再与你无关便是。”
“他若三种皆不喜呢?”
“不可能!只要他是个男人,就绝不可能不接受!”岑戈说得斩钉截铁。
当真不可能吗?彼时,玄狐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甚至在她心中对于如何报恩也是不甚在意的。她的想法很简单,无论那人想怎样,她都答应那人就是。他们玄狐一族最重恩义然诺,即使她已经无情无欲,本心本性却是难以改变的。而对于岑戈的话,她也是相信的。三千年的相处,已经足以让她认定那两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