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佬依旧笑着说：“你们中国本来就是这样啊，还怕我笑什么？我听九十年代，你们中国办计生的强硬打烂了许多农村的民房，还抓了无数的孕妇强硬把她们肚子里的孩子挖出来丢掉了，有许多怀孕七八个月的照样生挖，大小一起死是很正常的事。”
“这种事要是发生在美国会怎样？”叶彩云忽然问。
“人家是文明社会，怎么可能发生这种没人性的行为？”
天亮后，叶彩云请求古巴佬陪同她一起去疯人院瞧瞧，古巴佬虽然很不愿意，但最终还是去了。在疯人院的露天草坪上有三张长凳，一二三四五六七，有七个疯子拼排坐在那里，个个身穿白色的上衣，白色的裤子，头上还戴着一顶白色的三角帽子，高高的尖顶像一座佛塔。叶彩云买了一大堆饼干和饮料分给他们，笑着打招呼，他们也非常礼貌的道谢。显然他们彼此都很熟悉。
“你们过得还好吧？”叶彩云问。
“还好。”疯子们异口同声的说。
一个叫阿杨的疯子，今年三十七岁，自己从来没有剃须子，模样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很多，又黑又瘦的脸上毫不相称地长着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他举起右手，只见食指上用一块烂布条包扎着，他说：“昨天，院里送来一锅发酸的稀粥，我不肯吃，而且骂了一顿，那个保安就把我拖到门边，用门挟我的手指，要我叫痛，我没有叫，他便把我的指甲挟烂为止，然后他撕烂抹台布好心地帮我包扎伤口，警告我，如果再有下次，他要用铁锤打我的手指。”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们？”叶彩云叫了起来。
“他们经常这样对待我们呢。”阿杨不以为然的说。
古巴佬笑着说：“你为什么会被当作疯子关在这里的，我看你一点也不像疯子。”
阿杨叹了口气说：“因为我说错了话。我本来是一位中学教师，而且是教思想政治的，我常常对学生说，书里要求记的都不是好东西，与事实不相称，可能会扭曲人性，你们为考高分而记吧，但过后请你们尽快忘记它。一种蒙蔽事实，歪曲真理的东西，我不想那些无辜的孩子受骗。我说过很多次，然后教育局就派人来把我接走，送到这里来了。他们把我当作疯子，可是我清醒得很，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疯的症状。”
“可怜的阿杨。”叶彩云拉着他那只受伤的手非常惋惜，她知道他博学多才，而且勤练书法，写得一手很好的字，对古典诗画也有很深的造艺，她一直很奇怪，当初学校为什么要调他教政治呢，假如他坚持教美术，现在他一定是个人人尊敬的老师。
阿杨又说：“我们这里没有一个真正的疯子，全是当局把我们当疯子看待的，因为大家多少做了一些令他们不满意的事情。”
“的确，”古巴佬也说，“而且我发现你们是非常正直的人，在西方，你们会受到每个人诚心的尊敬。”
“但这里是东方。”
“你们选择的地方错了。”
“是的，选错了地方而说了真话，我们就变成疯子了。”阿杨笑了。
叶彩云沉默不语了，阿杨看着她又说：“你千万别走我们的路子，要说的真话也别在公开场所说，更不应该在他们的爪牙面前说，要是他们知道了，一定会把你也当作疯子的。这样的疯人院其实是监禁扰乱这个现实社会秩序的人。你来这里一定受不了折磨人的对待，他们从来没有把我们当作人看待，我们每天吃的早餐是他们夜里吃剩下的夜宵，午餐吃的是他们剩下的早餐，晚餐又是他们吃剩下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