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在乡村 痛定思痛

作者 : 北海苍梧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远山白了,树白了,就连近处的河也停止了流淌,静静地把一座萧索的小村庄拥在臂弯里,一个仅有十多户人家的小村庄;小河的胳膊毕竟太单薄了,根本就遮不住山根下的这几家茅草房,只好无奈地任它们在寒风里瑟缩发抖。寒风凛冽,冬雪纷飞——这大东北的冬天啊,虽然少见了“滚滚的冒烟雪”,可一样不同于关内的和风细雨杨柳岸。

屋内热烘烘的,两铺大炕南北对列,地下一个火盆,通红的木头火早已没了烟,却有着无尽的热量,烤得满屋子的人充满热情。说书的瞎二伯刚刚讲完今天的《杨门忠烈血战金沙滩》,正惬意地抽着旱烟,其实啊,大家都快背下来了这个传播已久的段子。十多个人分别散坐在炕上,有的正感慨着杨门忠烈的悲惨,有的正赞叹着杨门女将的英勇,有的正怨恨宋朝皇帝的昏庸。

“血染黄沙将,马革裹尸还,那叫一个惨啊~”北炕上的一位老爷子长叹一句——说是老爷子,因为看上去能有50岁啊,反正狗皮帽、靰鞡靴、大棉袄、二棉裤的,就是十八小伙看上去也像四十几岁。“我遇到过一回事,那家伙天地变色,真叫一个吓人啊”

“大太阳在头顶上热乎乎的照着,我站在船头上,小船行在江面上,平平稳稳的。忽然间,一阵大风起,飞沙走石,睁不开眼,天上一片乌云呼啦一下就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啊,天地之间一片灰蒙蒙的,小船摇摇晃晃的,随时会翻的啊。刚才还美个滋的我当时就傻眼了,一侧歪坐到船里,紧紧搂住两个孩子,心里一丁点主意也没有啊!日月无光的天,波浪翻滚的江,我这心啊一下子沉到底了——看来咱姓“陈”的真是坐不了船啊,俺这一家四口就要交代在这江心了。大风还在嗷嗷的刮着,江水啪啪地拍着船帮,俩孩子呜呜地哭着,一路上病怏怏的你嫂子不知道怎么来了精神,呼嗵一下就跪在了船上,嘴里叨叨咕咕的。妈的,我还以为她吓神经了呢——在咱老家哪见过这个啊。”一边说着一边呼呼啦啦地吸着旱烟,满脸得意的微笑(这回自己总算又成了一把中心人物),对人们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感到十分满意。

“别听他瞎说,俺哪是吓神经了。俺寻思这老天是不让俺活了,在老家饿的要死,好不容易逃荒出来,眼看就到他舅家了,在这江面上,还想要了俺的命啊,要是真想把俺收回去,就别折腾这老远啊,又是山又是水的。豁出去了,俺就指天骂地,‘老天啊,你让不让俺活了?要让俺活,干嘛这么折腾俺?俺命还不苦吗?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就俩孩子还总是饿的直哭。大江啊,你要是让俺活着过去,俺以后全家跟你姓,还不行吗?俺不再姓陈,俺全家跟你姓江,你该乐意了吧’我一边说一边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正在边上编草囤的一个女人接过了话去,手里活可没敢停下。

“还真他妈的怪了,屁大工夫,风也停了,云也开了,就下了几点子雨,都跟大雹子似的,就变得和原来一样了。再一看,俩孩子趴在俺腿上一动不敢动;你婶子像一滩泥似地堆在船头上,头发也乱了,嗓子也哑了,眼睛也红了——就跟俺当年娶她过门那天一样。”大家伙的心总算一下子松下来了,发出了一阵哄笑。

“然后俺就一路要着饭来到了这的俺舅家,把这事跟俺舅一说,俺舅蔫吧了半天,后来一跺脚跟俺说,这事就这样吧,以后俺去跟你娘说。所以啊,俺大小子就把陈上行改叫了江上行,好在二小子还没起名,直接就叫江上平了。”一边说话,一边拍了拍睡在身边的二儿子。

“都散了吧,明天还得干活呢!”大家伙就一边嘟囔着一边哄笑着离开了。老头亲切的看了一眼在炕角埋头编草囤的老婆,又掖了掖孩子们的被角,收了一脸的笑,就这么痴痴的望着窗户——窗户纸还在呼呼的响。

直到老婆吹熄了油灯,才听到幽幽的叹息——也不知道孩子们大了会过个啥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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