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那年初夏的某天下午,齐孟谈骑着吱吱呀呀的野马牌自行车,爬行在蜿蜒崎岖的公路上。
中学时期,每天齐孟谈都要骑着野马牌自行车去上学,寒来暑往,从未改变。
高中二年级那年初夏,坐在野马上俯视这个世界,齐孟谈忽然感觉整个小城都在自己脚下。平时阴霾的天空变得明朗。热血在年轻人心中燃烧······
十七八岁的某个夏天,你和一群男生相约翘课,在网吧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直到升起的烟雾让你们不能分辨对方的脸,然后你们在小饭店喝掉一打啤酒。
最后像余华小说里写的那样,把空啤酒瓶扔到半空让它们相互碰撞同归于尽。作家给这种行为起了个很贴切的名字:
空中爆炸。
也许你没听过什么“空中爆炸”,你是乖乖女乖乖男,你身边的女生男生也都品学兼优在躁动的青春期他们一致决定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上网不谈恋爱不逃学不打情骂俏不······或者说,他们是一群十几年如一日,坚持在一张张空白试卷上填完自己大名和别人参考答案直到考试铃声响起最后一个站起来交卷的人。
齐孟谈说,他们不是人。
齐孟谈还说,没有挥霍的青春就不是青春。
在我们这个未老先衰的神奇国度里,挥霍青春只是只是一个伪命题。因为这里从没有过青春,当你明白青春为何物时,青春已经夹着尾巴逃走了。
小城崎岖的盘山马路如台风的行进路线蜿蜒曲折向前,在某个逼仄的拐点,回转,丢下,齐孟谈和他的老迈的野马,继续在地图等高线上盘旋。
高中三年,上学回家,坐在野马身上眺望远方,齐孟谈苦思冥想,公路的前面是什么。
书本推挤如山的课桌上,霸占课桌半壁江山的试卷像廉价卫生纸一样,永远不知疲倦的生产。一卷接着一卷。
后来,齐孟谈陪女友到电影院看电《泰坦尼克号》,海报上说是3D版的,看完后女友哭的稀里哗啦,用齐孟谈的t恤当纸巾,散场的时候,她哭累了,别人都走了,她靠在他肩膀上,像婴儿一样睡去。
齐孟谈保持身体不动,眼睛盯着出现字幕的荧幕。空旷的影院里响起那首你也会唱的“我心永恒”。
清扫爆米花可乐瓶的阿姨走过时,他伸出手指放在嘴边。
他们坐着直到下一场电影开始。
银幕上出现一片花海,赤红色,随晃动的镜头摇摆。一片荒芜的沙漠,欧阳锋那时候还很年轻,隔着飞沙,对还没来得及加入丐帮的洪七公说:
“年轻的时候我总在想,山的那一面是什么。”
“后来我明白,翻过这座山,后面还是山。”
在女友轻微的鼾声里,齐孟谈记住了这部电影。
《东邪西毒终结版》
导演王家卫。
坐在汽车里看窗外和骑在自行车上看身边的世界,两种完全不同。
齐孟谈记得上车飙车是在三年前,那时也是一个浓云密布的下午。寂寞的公路上只有他一个人孤独的背影。
那是他最后一次骑着野马上路·······
“······喂!喂!你傻啊,怎么不说话!”
熊猫坐在后排拍拍齐孟谈肩膀,打断主人公追忆逝水年华。
“啊!”
“你知道我们在干嘛吗?”
“啊,”
“我麻了,你快给他们说我们掌握的情况啊!”
熊猫的话把齐孟谈拉回现实。此时此刻,悍马越野车正以超过240km的时速狂飙在大别山区京珠高速上。
“我说教官大哥,我们现在算是逃犯吗?”
齐孟谈对身边高个儿说。
高个儿捂住还在滴血的伤口没搭理他。
后排宽敞的的车厢里,那对朝鲜母女还在低声说话。功夫熊猫好奇的观察着外国人,对方好像忽视他的存在,仍旧埋头说话。
“教官大哥,为什么要救他们?”
齐孟谈死皮赖脸的继续问。
“妈的,一辆悍马坐七个人,你是不是嫌挤了?再说话把你丢出去!”
“你们到底是不是海军啊,素质怎么这么低,我看你们更像土匪。”
齐孟谈依旧嘴上不饶人。
“老赵,过了大别山,等雨停了,把他们丢下去,这里到处都有狼。”
小胡子转动着方向盘,面无表情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