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从座位上跳起来。
“喂!你要把我们丢在这儿喂狼?”
“我们好心来帮你,你让我们去喂狼?”
说着抡起石头要砸人。
“住嘴!把石头放下!”
小胡子娴熟的转动方向盘,悍马放缓速度,贴着山麓峭壁,小心前进。
大别山脉被茫茫烟雨包围,放眼望去,恍如隔世,汽车刮雨器紧贴着窗户玻璃,在暴雨的冲刷下,徒劳的擦拭着。
大别山山麓,水天交接处,一片茫然。
暴风雨持续冲击,山体开始发生滑坡。
在反光镜冰冷的注视下,远处半山腰一块巨石晃晃悠悠,犹豫片刻后毅然从山腰滚落下来。悍马飞驰而去,一辆笨重的拉煤卡车刚爬上山坡公路
,被巨石迎头撞上,卡车顿时像台球被球杆击中,从公路上弹射出去,坠入万丈悬崖。
“老大,还走吗?”
“走!警察就在后面。”
小胡子瞟一眼反光镜,思绪飞到了车窗外面。
各路警察正在集结待命,雨停后,武装直升飞机会盘旋会布满山顶天空,架起机枪,耐心的警察同志会拿着对讲机对他们喊话。
就像以前在亚丁湾面对付索马里海盗。
所有直升机上的喊话都是大同小异的,全世界都是一样的。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反抗是无用的,我们不想看到有任何人流血,我命令你们放下武器抱头走出来,注意,出来时要站成一条直线,我给你们三分钟时间考虑。”
喊话的通常是小胡子,小胡子通晓六门外语,包括葡萄牙语韩语日语英语德语法语,历史上,葡萄牙人在西印度洋地区长期殖民,索马里属于葡萄牙语区。
直升机在海面上转来转去,像雨后的蜻蜓,不知自己该停在哪里。为了提防海盗用火箭筒袭击,飞机不能悬停。
老赵是曾是机载机枪手,队长喊话的时候,他的手指就扣着机枪扳机。
让海盗站成一条直线是为了便于飞机上的机关枪扫射。
有一次,隔着赤墨号驱逐舰只有几海里,一架直升飞机被海盗用火箭筒击落,机尾燃起大火,机身安然无恙,受伤的飞机在空中打旋,好像在寻找自己的尾巴。最后,直升飞机像流星划过天空,拖曳一团烈火,急剧下降,坠入海中,海面燃起的大火照亮了赤墨号甲板。
媒体就此事表示关切,为罹难的士兵举行了隆重的哀悼。接下来几天里,索马里地区发生了严重骚乱,大量平民被屠杀。海盗与政府相互指责是对方制造了惨案。
从此,在索马里管辖之下的亚丁湾,在这个小国势力不能触及的海面,军舰遭俨然成为主人,肆意在别人领海中游弋。军舰在遭遇海盗后的通行做法是:
一,口头驱逐;
二,发射空包弹威慑;
三,实弹射击;
喊话只是形式而已,发射空包弹也太麻烦。不如直接射击。
对于这样的流程,大家都心照不宣。有一次,小胡子喊完话,下面冲锋艇上的一个海盗举起一只圆筒,老赵犹犹豫了一下······
索马里的现状让小胡子想到了一百多年前的晚晴。
道光末年,英军入侵,几艘喷着黑烟的单桅军舰开炮击溃清军,封锁珠江口,沿长江溯流而上,兵锋所指,满清水师无不披靡。最后,英军兵临
南京下关,乾隆的曾孙嘉靖的儿子咸丰他爸道光皇帝,那个吝啬出名的皇帝慌忙下令查办禁烟大臣林则徐,将他贬官伊犁,一代功臣,在贬责途中被
人下毒毒死······
关于那场战争,高中历史教科书给的定义:·······正义战争,是近代史的开端。
其实,近代史早已开始。
英人事后则说他们是为了“保护贸易”,才不得不向拖着长辫子的野蛮人开战。
一百多年过去了,曾经的野蛮人不再野蛮,于是他们开始将比自己弱小的民族视为野蛮。
赤墨号上岸补给燃料,索马里工人把一桶桶本地生产的油料搬上甲板。这些人皮肤黝黑食不果月复,这里是西半球最穷的地方,几十年政权更迭,战乱不断。废墟下的平民焚烧过废弃的村庄,加入海盗大军,在公海抢劫各国货船。在他们眼中,舰船算是什么······
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正义同样如此,自古以来都是强者给我们强者定义什么是他妈的正义。
一声巨响,车厢里剧烈颠簸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老大,泥石流!”
滚滚洪水裹挟着沙石从山口从喷涌而出,向公路扑去。
猛踩刹车,已经太晚,越野车在洪流中如飘零的秋叶,翻滚着坠入悬崖。
齐孟谈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汽车下落的瞬间,小胡子看清楚朝自己挥手的索马里男人的脸。
他把圆筒丢在脚下,站在船上朝老赵拼命挥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机枪喷射着火舌,子弹像雨点一样落在海面上。
男人的身体被撕成碎片,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海。嗅到血腥的双髻鲨浮出海面,在飞机下面大口吞噬着残肢剩体······
那张写满绝望的脸,已经成为小胡子的梦魇,有好几次深夜,从噩梦中醒来久久不能平静。
这次,那张脸又出现了,在满脸绝望中,他看到了一丝冰冷的微笑。
杀人者还会醒吗?
山坡上,到处都是巨石断裂的声响。
雨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