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她的喜悦,那三个绑匪的脸色骤变,一把打开了车门,操起了座椅底下几把西瓜刀,就怒吼着冲了出去:“哪个王八蛋敢砸老子的车。”
亮着昏暗节能日光灯的停车场,隐约可以看到一个黑色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尊雕像站在前头,他的左手拿着一根棍子,右手插在裤兜里,面对三个拿着西瓜刀凶神恶煞的男人,他这姿态太过随意,随意到轻易就激怒了那三个人。
“妈的,兄弟们,砍死丫的!”其中一个男人一声令下,三把明晃晃的西瓜刀朝着男人扑飞过去,柔善美一脸紧张的看着那男人,神色担忧。
虽然灯光灰暗,他离的又有些距离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不管是谁,这会儿会赶来救她,她都感激不尽,不希望对方为了自己受到任何伤害。
三打一,柔善美整颗心的揪在一起,一双水眸雾气氤氲,紧张担忧的看着斜前方。
“找死你!”一声咒骂,其中一个绑架犯从后面偷袭了过来。
那高大的男人背后似长了眼睛一样,轻易就闪过了袭击,手起棍落击上绑架犯握着西瓜刀的手臂。
一声清脆的卡擦声,好像是骨头断掉的声音,触目惊心,紧接着,是一身声嘶力竭的哀嚎声。
柔善美心底一喜,那男人显然是有几分身手的,眼瞧着他三五下就把那三个歹徒打的哀嚎遍野,满地找牙,柔善美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那高大的声音,在收拾完劫匪后,一步步朝着黑色悍马靠近,当他一点点走近自己的视线时,柔善美目露了惊色,面色一片复杂。
车门打开,看着狼狈暴露的他,阮向南眉心一紧,月兑上西装,将她包裹其中,然后一声不吭的帮她松绑。
“谢谢!”一出归一出,虽然恨他,但是不可否认今天是得他相救。
他抬起头,看了眼她:“能走吗?”
“嗯?”
“不能走我抱你!”
柔善美闻言忙道:“我可以!”
手腕和脚踝虽然因为刚才挣扎时候被死死控住而有些扭伤,但是她绝对不会在这种公众场合和阮向南表现出半分的亲密。
一瘸一拐的下了车,看着正对面的摄像头,她一脸担忧:“前面是个摄像头。”
阮向南点点头:“嗯,我会处理,如果你还能走,自己打车回去,我有些事要处理。”
“你不走?”
“我说了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回去。”他语气淡漠,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柔善美看了他一眼,不再多问,拉了拉他的西装外套,一瘸一拐的出了停车场。
她一步步往外去,一次都不曾回头,自然没有看到,在她身后的高大声音,忽然扶住了车门弯下腰,一只手用力的捯着肚子,脸色一片煞白,额上分泌了大量细密的冷汗,嘴角,一丝丝鲜血不住的溢出,染红了他整件白衬衫的前襟。
*
回到酒店,柔善美仍然心有余悸,想到刚才如果不是阮向南及时赶到,恐怕她早已经……
只是他是从哪里来的?难道就在附近,怎会如此神速,劫匪把她带到地下车库整个过程顶多三分钟,阮向南如何在三分钟之内赶到的?
许,他真的就在附近办事吧!
柔善美没有再多想,撑着疼痛的身子洗完澡,坐在柔软洁白的大床上给自己擦药贴OK绷。
屋子里静悄悄的可怕,这份安静,让她脑子里不住的想起被绑架羞辱的那些镜头,身子一阵阵的恶寒起来,她忙拧开电视机,把音量开大,让那嘈杂冲散脑子里不堪的回忆。
她是在这嘈杂的声音中睡去的,第二天一觉醒来,电视机还开着,放的是早间新闻,说在103国道上发生一起车祸,一辆车牌号为某某某车撞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大货车……
她看了一眼,就关了电视,看了看手机,快8点了,上午她还有一场戏,再不去就迟到了。
瞌睡的厉害,才睡了不到两个多小时,她迷迷糊糊的下床,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洗漱换衣服出发。
一下楼,司机老吴等着,看到她就问:“柔小姐昨天去哪里了?我等了你很久。”
“抱歉!”她勉强一笑,“临时接到个电话,忘记告诉你先回去了,对不起!”
“没事!”老吴憨憨一笑,像往常一样,递了牛女乃和早餐给柔善美,然后专注开车。
柔善美吃着早餐,车子路过昨天被施暴的大厦,她忽然想到了那个摄像头,阮向南会不会处理?
如果他没处理,那些视频流传出去,她岂不是完了。
“老吴老吴,停车!”急忙叫老吴停车,她打开车门就朝着大厦奔去,边跑边回头道,“老吴,你先去,不用等哦,我一会儿自己步行过去。”
匆匆进了大厦,她找到了保安处,却不敢直截了当的询问视频的事情,是她太过紧张冲动了,都没想到怎么问就跑了过来。
支支吾吾半天,保安有些不耐烦:“小姐你到底又什么需要咨询的?”
“我,我……”总不能说我想调看今天凌晨停车场的视频吧,这样跳过突兀,她又不是什么领导人物。
支吾了会儿,她还是决定先问问看阮向南有没有处理那段视频,如果他真没有,那无论有多突兀,要花多少价钱,她都要把视频给弄回来。
她没有存他的号码,通话记录里,却几乎全是他的号码,无数个未接来电,几个已接来电,还有许多个已播电话,看着那通话记录,她忽然觉得有些讽刺,不晓得的人绝对还以为他们是朋友呢,通话这么频繁。
“滴滴滴……”播下一串数字,电话那头许久没有人接。
她再打过去,电话终于接通了,却不是阮向南的声音,而是一个很礼貌的男声:“喂你好,请问哪位。”
“对,对不起,我想我打错了。”她一怔,正要挂电话,那个男声又道:“你应该是找我们阮总吧,不好意思,他现在忙,您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转达吗?”
原来没打错,可是这种事必须要亲口问。
“那等他不忙了,能不能让他给他给我回个电话?”
“请问小姐是不是柔小姐?”
柔善美微微怔忡:“是!”
“柔小姐,是这样的,我们阮总让我告诉您,该处理的他都处理好了,让您放心。”
这个意思是,视频他处理掉了!应该是的。
柔善美心底一宽,沉沉的吐出一口气:“谢谢。”
“不客气。”
电话挂断,柔善美才有心情赶往片场。
*
同一时间,富锦市第一人民医院,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阮向南,助力小刘把手机送回到了阮向南身边。
“阮总,早上交通局打电话来,说那辆货车司机要求您赔偿经济损失。”
阮向南吃力点点头:“你去处理。”
“阮总,你之前让让我调查你在富锦大厦三天里,富锦大厦所有的录像记录,因为文件太大,我没办法给你发邮箱,但是带了手提来,你需不需要看看?”
“嗯!”阮向南点点头。
小刘把对这些视频一段段的播放给阮向南看,视频里,进进出出的许多人,但是并没有什么太过可疑的人。
他做晕了柔善美那天,视频里显示除了一个清洁工阿姨,他离开后并没有人进入过房间。
阿姨带着口罩,头发花白,一身清洁员衣服,脚上是一双塑胶胶鞋,推着推车,看着并没有任何异常,视频显示,她进去后没多久就出来了,然后手里拿了一套衣服进屋,又没多会儿柔善美穿着阿姨拿的那套衣服出来,用头发遮掩着脸蛋,匆匆离开。
视频接下来一段都没有什么人进出,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那阿姨提着水桶出来。
总体来看,就是个普通清洁工,没有任何异样。
阮向南来回看了两遍都没看出什么端倪,于是开始播放下一段,全部视频播完,都没有什么异样,看样子那个拍客是个高手,很懂得隐藏自己的身份,躲避开那些摄像头,而且对于摄影必定有一定的研究,很会抓角度。
从洗出来的照片清晰度看,那台相机应该也价值不菲,不是普通人买得起的。
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还是阮向东,无论如何阮向南似乎都没有办法完全信任阮向东的话。
“小刘,帮我去盯着一个人。”
“谁!”
“我哥!”
*
丽都,阮宅。
阮母自从几年前心脏病发作,人明显苍老了许多,而阮父则是彻底的瘫痪了,当年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尽然连说句话都口水不断。
他终日除了睡觉都是瞪大眼睛,远远看去非常吓人,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阮家请了两个护工轮流照顾他,阮母也落的清闲,家里出了丑事后,她很少再参加上流贵妇的聚会了,每天大把大把的时间,都打发在了电视上。
电视机就放在阮父房间正前方,她白天没事做就会过来陪阮父说话,看电视。
这会儿电视里放着一个爱情片,阮父看着看着依依呀呀了一番,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阮母却知道他这是在抗议,不想看这种肥皂剧。
依了他,调台,换到了一个新闻台,他没再反对,阮母也百无聊赖的边吃水果边跟着看。
电视里在放着一起车祸,一辆黑色车牌为某某某某的豪车撞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大卡车,交警测速,那辆豪车严重超速,车头几乎全部变形,车子里的人却不知去向。
当镜头移到那辆被遗弃在现场的豪车内部时,阮母端着果盘的手猛然一颤,整个果盘哐当一声落了地。
车内副驾驶座上放着一瓶收工香水,这瓶香水是她亲手做的送给的向南,全世界独一无二,向南很珍惜,每次出差出国都要随身带着。
她跌跌撞撞的跑出房间,拨通了阮向南的电话。
当助理小刘告诉他阮向南确实出了车祸在住院,她泪流满面,迫不及待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和家里保姆说她有事要离开几天后,都来不及和阮父打声招呼,直奔机场。
*
富锦第一人民医院,高级看护病房,看着因为剧烈撞击而内脏出血的阮向南,阮母真叫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车开那么快做什么,你这个孩子,你是要赶着去投胎吗?”
阮向南没让小刘瞒着是因为知道瞒不住,可是他没想到阮母行动这么快,早上打了电话,傍晚就到了。
“妈妈,对不起。”
他轻轻一笑,向阮母致歉。
“你这个孩子啊,都这么大了,你这是要操碎妈妈的心吗?”
阮母说着,嘤嘤的哭起来,阮向南吃力的抬起手,替她开始了泪水,轻声安慰:“妈妈,我这不好好的吗!”
“这叫好好的,内脏出血啊,你当我不知道,如果再晚点送医院,你这小命……”泣不成声,阮母说不下去了,阮向南一阵的愧疚的,轻轻地抚模着的阮母的后背。
阮母哭了一通,看了一眼房间,起身往外:“什么特护病房,连盆鲜花都不知道放,你等等,妈妈去买点的东西。”
“嗯!”
目送了阮母离开,阮向南眼底满是歉疚。
他当时是脑子进水了吗?居然为了救她,连命都不要了。
当时,本来是要打电话质问柔善美为什么晚上没有等他,结果听到了她的求助,他几乎是飞奔向辛天大厦而去,原本10分钟的车程,硬生生被他逼到只有3分钟个,车速之快,以至于打弯的时候轮胎打滑,飞撞上了路边的一辆大卡车。
虽然有气囊,他的月复部还是受到了重创,可当时满心只想着救柔善美的,他全然顾不上月复部的疼痛,狂奔向辛天大厦,撑着最后一份力气和那些歹徒搏斗完。
其实将西装披挂到柔善美身上的时候,他很想抱她下来,只是喉头一阵的血腥,他知道自己撑不住了,强忍着最后一口气让她离开,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的痛楚和狼狈。
其实是不想让她感恩,他可以接受她的恨,接受她的厌恶,可是却惟独不敢接受她的感恩。
如今躺在病床上,从死亡边缘捡回一条命的他,眼神有些迷茫的看着天花板,嘴角无奈一勾:承认吗?承认吧,承认你喜欢柔善美吧!不,是爱!
如果不是爱,他不会这样豁出性命的去救她。
如果不是爱,他不会不敢接受她的感恩。
如果不是爱,他不会明明知道她不能招惹的,却偏偏要去招惹她。
可如果真是爱,那恐怕的也来的太晚了点,他苦笑,为了自己这份迟到的,不该臆想的爱情,看来,他真的要管好自己的心和身体,离那个女人远一些。
她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欲罢不能,想逃离却忍不住的回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到宣墨雅的眼泪会觉得厌恶,但是想起柔善美的眼泪却又心疼起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关注她身边的男人,那些男人每靠近一步,他就觉得好像被针扎了眼睛一样不舒服。
董老大最近官司缠身,其实暗中都是他在动作。
他告诉过她,他并不忌惮董老大,只是不想为了一个女人失去一个好的生意伙伴而已,可是现在他却真的在为一个女人,将这个合作一向愉快的生意伙伴,推入缠绕的官司堆里。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居然会被她左右?
他沉沉闭上眼睛,脑海里猛然越出一副清晰的画面。
那是许多年前,初相见——
一身洁白长裙,满脚的血污,她倒在自己的怀中,神志不清,浑身滚烫,不住的哭求。
“为什么要打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我再也不提爸爸了,再也不提了,妈妈,饶了我吧,妈妈,好疼,妈妈!”
“不要打我,好疼,不要打我!”
……
她在他怀中蜷缩成一团,去医院的路上,她的小手始终紧紧的握着拳头,显示出她心底里的痛苦。
她瑟瑟发抖的身子,如同一个残破的布偶女圭女圭一般,零落苍白。
他尽力的抱紧她,她那紧握的拳头,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衣领,迷迷糊糊的拉着他的衣领的求他:“救救我,好痛,我好痛,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那一刻,他几乎能切身感觉得到她的痛楚,那种感同身受的苦楚和心酸,他的手更为用力的抱紧了她的,轻轻抚着她的长发。
“不要怕,有我在!”
——
这些细节,他早已经忘的一干二净了,只没想到,如今脑海里,尽会如此清晰的上演那一幕,没有虚情假意,他那轻抚的大掌和温柔的安慰,全部都是发自内心的。
难道,是从哪个时候开始在心里种下了她,可是这颗种子为什么迟迟不肯破土而出,直到他真正意识到这颗种子的存在时,却为时已晚。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切又会如何?
时光却不能倒流,一切只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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