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合欢花盛开最艳的时候,一位老人在一棵高大的合欢树下抬起浑浊的双眼,被一树红晕惊到,她充满褶皱的皮肤动了动,牵动了嘴角,喃喃出声,“多少年了,从未见你这么卖命的开过,这是怎么了?”
从北京渐渐向南,一路风光,绿意渐浓,高速两旁的田野逐渐平坦,清然从车窗向外看去,窗外的景色陌生又熟悉。
大约行了五六个小时,半天的时间,终于车子下了高速,驶进一个绿树环绕的小村庄,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熟悉,清然默默的看着,一句话也不说,韩跃侧目看了她一眼,从她沉静的眼眸中发现了回忆。
车子在一座高大的院门前停下,韩跃下车,走到副驾,打开车门,伸手把仍在痴想的清然引领下车,“这就是咱们家。”
清然抬头,高高的门楼,上面是彩色的雕刻,龙凤呈祥,一对龙凤栩栩如生,门楼的两侧是一副对联,整个门楼的颜色是朱红色的。
清然看看韩跃,在她的记忆中,好像没有这样的门楼。
“这是以后重修的,不过里面没怎么变样。”韩跃拉着清然,推开大门朝里走去。
转过青砖镂空的影壁,院子中央就是那棵高大的合欢树,郁郁的合欢树上,绿叶茵茵,红花怒放,在夕阳下,折射着耀眼的光芒,而清然的到来,让花儿更加娇艳,一朵朵在风中仿佛带着音乐开放。
树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女乃女乃正默默的念叨着,“合欢花开了,合欢花开了……”
清然的眼睛湿润了,这明明是她一次次梦里的情形,却原来,真的是她童年的记忆。她走上前,悄悄的在老人耳边叫到,“女乃女乃?”
老人抬起浑浊的双眼,“你是谁家的女圭女圭?”
韩跃走上前,“认不认得我是谁家的?”
女乃女乃瞪了他一眼,“这么大了还开女乃女乃的玩笑,女乃女乃再不认得你就真的不行了。”说着转身看看清然,用枯瘦的双手抓住她的胳膊,“莫非,她是小芳芳?!”
老人除了头发花白,身形更显瘦小以外,模样依然是当年模样,清然不禁叫到,“女乃女乃,我是小芳芳。”
“哦哟哟,我的小芳芳!”女乃女乃激动的一把抱住清然,“都张这么大了,怎么就不来看看女乃女乃!”
清然自小女乃女乃就去世了,爷爷后来又给她娶了个新女乃女乃,见面总是客客气气,又不常在一块儿,所以从来没有感受过隔辈的亲情,只有在儿时的那几年,这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慈祥老人,给了她血缘没有给予的亲情,在她的心里,这个才是她的女乃女乃。
泪水从眼里汹涌而出,祖孙两人抱在一起回忆着曾经在一起的短暂岁月,“女乃女乃再见上你一面,死的时候就合上眼睛了。”
“女乃女乃,不许这么说。”清然伸手堵住老人的嘴。
“呵呵,不说,不说,女乃女乃等着抱重孙。”老人笑的泪眼婆娑。
韩跃心中酸涩,女乃女乃就爸爸一个儿子,妈妈是那样的人,而他这个唯一的孙子又从不回来,在女乃女乃这些年的时光中,或许和小芳芳那几年是最快乐的时光了。
清然看他们站着的地方,又是一地的落花,不由弯腰,一朵一朵的汇聚在一起,笑着捧到女乃女乃面前,“女乃女乃,看,多漂亮!”
女乃女乃伸手,摩挲着清然光滑如丝的黑发,眼里满是疼爱,“老天有眼,终于没让那个人得逞。”
“女乃女乃,您说什么呢?”韩跃听女乃女乃念叨,不解的问。
女乃女乃看韩跃,“海鸥,你把芳芳带来,是不是要结婚呀?”她的眼里带着质问和严厉。
韩跃点点头,“嗯,回去我们就结婚。”
女乃女乃眼里有了笑意,“好,总算你没有随她,还有点儿眼光。”
韩跃心中顿时明了,不由叹气,不知是谁的原因,女乃女乃和他的妈妈关系总是这样,也许,永远也缓和不了了,想到此处,他不由想起清然和未来婆婆的关系,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三个人在树下坐着,享受着难有的天伦之乐。
一个人走进来,看到树下的多出了两个人不由站住,清然抬头,看到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隐约有些韩跃的模样,只是,太多的岁月沧桑已经让曾经英俊的男子显露出苍老的痕迹。知道他一定是韩跃的爸爸,清然不由站起。
“回来了,爸?”韩跃叫了一声。
“嗯。”男子点头,眼睛依然看着清然,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任谁也看不懂。“这就是当年的小芳芳?”他问。
“叔叔好。”清然开口。
男子难得的一笑,“好,都长这么大了,你父母好吗?”他问。
“都好。”清然答道。
“坐吧,我给你们做饭去。”韩父显然不善言谈,说了几句就向屋里走去。
清然望着那挺直的背影,和韩母做了个比较,感觉韩母真的是配不上他,难道当初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韩跃已经告诉她,他的父母早已分居两地,形同路人,如果当初他们有一些感情的话,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样一个男子,依然有着年轻时英俊的模样,和曾经军人的气质,却被凡尘俗事弄得这般模样,清然不由替他惋惜,心中不由一动,难道,韩母对他是由爱生恨?那么对她妈妈的恨?!
想及此,清然慌得不由心跳,脸色不由转白,看看韩跃和自己相同的眉目,“难道,那张DNA检测是假的?”她抬头看韩跃。
“怎么啦?”韩跃看清然从开始变幻不定的眼神到惨白的脸色,见到他父亲,就让她这么害怕吗?
清然恍觉,摇摇头,“没事。”她已经和韩跃肌肤相亲,如果事情真的是那样,她该有怎样的万劫不复?
“走了这么久的路,一定是累了。”女乃女乃心疼的抓住清然的手,“走,跟女乃女乃回屋歇歇。”女乃女乃拉着清然,回头对韩跃说,“芳芳爱吃什么,你知道,去和你爸一块儿做饭。”
清然顺从的跟着女乃女乃,来到女乃女乃的屋里,小时候曾经来过几回,记忆中毕竟模糊,现在看来,和她在北京韩跃的住处,那真是天壤之别,不过倒也干净,从这倒是能看出,韩跃的爸爸的孝顺。
进门是一个古老的八仙桌,墙上一副财神的画像,前面摆着一个香炉,只有香灰,估计是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点香的吧?
走进屋子,里面光线暗了下来,一个旧式的沙发,一个矮矮的茶几,前面是一个不太大的电视。
女乃女乃牵着她的手,带她来到大大的炕前,“女乃女乃不喜欢睡床,还是这大炕,不过上面海鸥给买了海绵垫,很舒服的,你睡一会儿吧。”
“女乃女乃,我不累。”清然的情绪已经平复,她不忍心为了探究心中的好奇而揭开老人心中的痛,想,还是等有机会再说吧。
本来韩跃想带清然去城里住酒店的,但谁知吃饭的时候淅淅沥沥的竟然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女乃女乃拉着清然的手,“今晚就住在这儿吧,和女乃女乃一个屋,女乃女乃不会让他欺负你的。”说着还防备的看了眼韩跃,仿佛自己的孙子是什么坏人似的。
“呵呵。”清然笑着看看韩跃,闹得韩跃的父亲也是脸一热。韩跃不满的说,“女乃女乃,我怎么会欺负她?”
“坏小子,你说什么话。”女乃女乃像小孩儿似的瞪了韩跃一眼。
韩跃的家乡有个风俗,未婚的男女是不能同房的,这是古代为了约束青年男女而形成的,对于现代的年轻人,那还有什么约束?韩跃笑而不语。
从清然出院到如今,两个人还是第一次分开,清然躺在女乃女乃厚厚海绵的床垫上,韩跃怕她热给她铺了块儿凉席,好在下了一夜的雨,夜风夹杂着雨湿从开着的窗户刮进来,屋里清凉舒适。
清然闻着屋里潮湿的味道,听着屋檐下滴滴的水打在不知是什么东西上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怎么也睡不着。
“睡不着吗?”女乃女乃悄悄的问道。
“嗯。”清然知道女乃女乃还没睡,年纪大的老人哪能那么容易就睡着呢?
“你见过那个女人了吗?”女乃女乃低声问道。
“谁?”清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海鸥的妈妈。”老人不知和媳妇有多大的冤仇,竟然连她的名字和称谓都不愿意说。
清然想,何止见过,交手都好几回了。“见过了。”她回答。
“她喜欢你吗?”女乃女乃担心的问。
“不喜欢。”清然如实说,不仅不喜欢,而且,深恶痛绝。“她希望韩跃娶婉莹。”
“哼,就知道是这样!”女乃女乃显然早就料到了,“那一对儿狐狸精,没一个好东西!别看那个崔婉莹在她面前装模作样的,她是看她是海鸥的妈妈,巴结她,她猪油蒙了心,连好坏人都分不清!”
清然不由诧异女乃女乃的心明眼亮,婉莹的坏只有她体会到,连韩跃都不清楚,可女乃女乃是怎么看出来的?
“婉莹是真的喜欢韩跃,只是韩跃不喜欢她。”清然想,这也是事实。
“哼,那个女孩子的心计就像王熙凤,辣着呢,从小眼睛就骨碌碌的乱转,女乃女乃看人一向很准的,只有那个女人瞎了眼,看不清好赖人。”
清然不由心惊,在婬雨霏霏的夜里,她仿佛在一个料事如神的神仙的身边,心想,是否女乃女乃对她也看得一清二楚呢?那么,对她的儿女的事情,她到底知道多少?
“女乃女乃,叔叔和阿姨为什么……?”清然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
“唉——”
女乃女乃长叹一声,仿佛想把多年积在心中的悔意和怨气一起呼出,“这都怨女乃女乃呀!”
原来,韩跃的爷爷去世的早,女乃女乃一手拉扯大韩跃的父亲,年轻时,韩跃的父亲也是仪表堂堂,在十八岁时报名参军,在部队表现出色,本来前程一片大好。
可是,女乃女乃在家里,算着儿子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却没有人来提亲,想到自己孤儿寡母的,一定是人家嫌弃自己家穷,又没有依靠,一时心慌,着急着找人给儿子提亲说媒。
一般好点儿的人家怕女儿嫁过来受穷,根本不搭茬,有些贪婪的人家要的彩礼又高,女乃女乃根本拿不出来,韩母家里比较穷,又加上韩母看了韩跃爸爸年轻时的照片,可谓一见钟情,哭闹着让父母答应了这门亲事。
女乃女乃当时对韩母很中意,心想难得人家不嫌弃他家穷,彩礼也要的少,马上让媒人把定金送了过去,然后给儿子发电报让儿子回来成亲。
韩跃的父亲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以为女乃女乃出了什么事情,谁知人刚到家,花轿就进门了,他刚刚二十岁,虽然不满母亲的独断,但是,年轻人正在冲动热情的年纪,一身新娘装扮的韩母正值青春年少,鲜花正盛的时候,虽然容貌不及韩跃的爸爸,但也水灵灵的娇俏可人,再加上初做新娘的娇羞,让韩跃的爸爸也无话可说。
新婚没几天,韩跃的爸爸便回部队了,然后就是长久的分离,再然后就是韩跃的爸爸专业回家,女乃女乃竟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就冷冰冰的,再没有缓和,连韩跃的出世也没有给冰冷的家庭带来欢笑和缓和。
“要是当年女乃女乃打听打听就不会这么着急了,不知道他们家竟然是那样的人家。”女乃女乃悔不当初。
一夜雨声,清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朦胧睡去的,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女乃女乃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起床,清然慌忙起身,来到院子,一院的积水,在青石铺成的院子里,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水坑,水里是点点的落花。
清然踏着石子路,走到树下,亲切的抱了抱大树。透过青砖镂空的影壁,看到大门已经敞开,不由走出去,
外面的路也是山石铺成的,路有点儿向下倾斜,一线涓涓的细流沿着路向下流去,清然顺着石路一直走,穿着细带凉鞋的脚浸在清凉的水里,水慢慢的爬过脚心,痒痒的。
水流汇聚到一个大大的池塘里,有鸭子在上面悠闲的游着,一夜的雨水蓄积,让池塘的水漫了出来,晃晃悠悠的波到岸上,带着绿绿的水草。
晨起去田里的人路过都看着清然,带着陌生的眼神。
“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求了几千年……”悦耳的铃声响起,是韩跃的。
清然拿起,“我在池塘边,这里好美,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她抬眼看池塘深处的边上,几根水草轻轻的晃动。
不一会儿,韩跃已经赶来,铮亮的皮鞋在清水的洗涤下更显洁净,长长的裤腿有些湿,平时每天都换衣服的韩跃今天却依然穿着昨天穿来的衣服。
“一眨眼就不见了,让我好找。”韩跃嗔怪的言语,脸上却是笑意,轻轻在她脸上一刮,“昨晚想我了吗?”
“不羞!”清然刮了刮他的鼻子,“才过大一会儿不见面。”
“我昨天才知道什么是度日如年了。”韩跃在她耳边说,已经习惯了清然在身边的日子,乍一分开,显得是那样空落落的。
“走吧,回去吃饭。”韩跃环住清然的腰,完全不顾来往路人的眼神。
“我想走走,这些地方真的很熟悉呢。”回忆一点点变得真实起来,像那些似曾相识的梦境。
“饭后我陪你。”韩跃轻轻在她耳边咬了一下,有点儿忍不得了。
在湿湿的路面上,雨水把清然洁白的脚丫浸泡的珠圆玉润,一个男子走过,低头,猥琐的眼神盯着一个劲的看,然后抬头,狠狠的把清然看了一眼。
清然猛然心惊,这个眼神如此的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韩跃昨夜和父亲已经说了和清然的事情,父亲只是淡淡的说,“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是一生的幸福。”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不要像他那样,一时失误误终生。
韩跃总觉得父亲因为母亲的原因,对自己也是不很喜欢,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对自己的肯定了。他能感觉出来,虽然父亲对母亲没有感情,但是,母亲对父亲却是因爱生恨的。
饭后,女乃女乃把清然拉到屋里,把一只银镯子戴在清然的手腕上,“本来做我家的媳妇是有一对儿玉镯子的,但是,当年我给了那个女人,恐怕她不会给你了,这是女乃女乃当年陪嫁的镯子,给你一个。”
清然本不是爱财之人,心里不愿要女乃女乃的东西,但想着既然女乃女乃这么说,那是早已决定了的事情,只好称谢收了,想着以后再买个好的给女乃女乃。
“咱们成婚后,把女乃女乃接到北京吧?”清然对韩跃说。
“我早就跟女乃女乃说过,她不愿意去。”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一辈子,和这里的花花草草都有了感情,怎么可能离开呢?
“你们婚礼的那天来接女乃女乃,女乃女乃也去看看。”看到孙子终于能娶到自己满意的孙媳妇,女乃女乃终于答应去参加孙子的婚礼。
两个人正要走的时候,门外面突然熙熙攘攘起来。
一群人拿着棍子在外面吆喝着,让韩跃出去。
打开大门,韩跃面色冷凝的站了出来,“谁在找我?!”他们家是从外地搬来的,从韩跃小的时候,就知道村里的人欺生,但是,他们从来没有畏惧过谁。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韩跃,你别欺人太甚,让我姐等了这么多年,你又喜新厌旧,玩了别的女人!”一个尖细的声音叫嚣着。
清然看时,正是刚才路上的那个男子,忽然就想起了那个眼神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想怎样?”韩跃懒得和他说话,婉莹家里除了她还像个人样,其他的品貌都不怎么样,尤其是这个弟弟,吃喝嫖赌,除了不愿干活,什么都干。
“说吧,你想出多少钱打发我姐?”他觉得,像韩跃这么有钱的人,讹诈几个钱应该是很容易的。
“你说呢?你姐值多少钱?”韩跃有点儿替婉莹惋惜,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最少不得十万!”婉莹贼眉鼠眼的弟弟感觉有门,赶紧报价。
“俊文,你干什么?”婉莹面色发白匆匆跑来,看到韩跃和清然双双站在一起,眼里闪过一丝狠色。
“姐,他们都欺负到你的头上了,你还护着他?”俊文感觉不可思议。“你昨天不还说……”
婉莹的脸色变了变,连忙打住弟弟下面的话,“我的事不用你管,赶紧回去。”
“姐?”俊文不愿意放弃快要到手的钱。
“回去!”婉莹厉声喝到。
崔俊文别人不怕,却最怕姐姐,看到姐姐变了脸色,哪敢说第二句话,听话的正要走。
“慢着!”一个清脆的女声,在清晨的村庄宛如黄莺啼叫,众人不禁寻声望去,只见韩跃旁边的女孩儿站了出来,葱绿色的短裤,浅黄色的上衣,亭亭玉立,像刚刚出水的芙蓉,不觉眼睛痴痴的长大了嘴。
婉莹看到众人的反应,心中更是恼怒。
“美女,叫哥什么事,是不是看上哥了?”俊文在此也不忘调戏。
韩跃眼神转冷,正要呵斥。
“崔俊文,你可知道我是谁?当年婉莹姐让你们带小芳芳出去玩儿,你们是怎么把她弄丢的?”清然怎么会忘了这双猥琐的眼神,虽然当年俊文也不大,但总比清然大了许多,做了坏事总应该记得吧?
婉莹脸色一下大变,“你,瞎说什么?”
崔俊文也是神色突变,“什……什么?你是小芳芳?”他显然不信眼前这个清丽月兑俗的女孩儿就是当年的小芳芳。
“怎么,你难道忘了?”清然上前一步。
“什么忘不忘的,小孩子的事情谁记得那么清楚,林清然,你已经抢走了他,还想怎么样?”婉莹上前一步,显出一股英勇就义的神情。
“不想怎么样,只是想证明一些事情而已。”清然看她面色,就知道当年的事情,差不多和自己记忆中的一样了,看看早已跑远的崔俊文,想想,只要她不再为恶,那么就算了吧。
人群中还有几个年轻人也露出慌张的神色,看了看清然,悄悄的溜走了,众人慢慢散去,只剩下他们三个。
韩跃走上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去哪儿上班了吗?”他问婉莹。
“当然会去。”婉莹一语双关说完,看了眼韩跃,转身走了。
清然看着婉莹挺直的背影,为什么,为了一个人,从小就能有这么深沉的心机呢?但愿她早点儿醒悟过来。
因为下过雨,路上很不好走,车子颠簸着,中午方到市里。
韩母自从上次哭闹后,已经从北京回来了,韩跃想着是否进去看看,但想着她对清然的态度,估计去了也是火上浇油,也没说,两个人下了车,吃了饭后就驱车回京了。
本来想探听点儿什么的清然觉得一无所获,但是仔细想来,也不是没有。
最起码,看韩跃爸爸对她的态度,她感觉,韩跃的爸爸和自己的妈妈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关系,如果有什么关系的话,在看到和妈妈有些相似的自己时,韩父不应该是那种淡然的态度。
在谈话中,清然感觉韩父对自己的父母更多的是敬重和歉意,而不是仅仅对她妈妈的,还有对她爸爸的。
对自己和韩跃的婚事,他几乎没什么过激的反应,既没有强烈的高兴,也没有激烈的反对,只有淡淡的祝福,这说明,自己和韩跃根本不存在什么血缘的关系。
“想什么呢?”
韩跃从浴室里走出来,带着一身沐浴的清香,忍受了一天的不适,终于清清爽爽的洗了个澡,心情不由好起来,最重要的是,不再需要忍受彻夜思念的痛苦了。
“想着怎么向我爸爸妈妈介绍你!”清然躲开韩跃凑上来的唇。
“干脆我们结婚了再回去,抱着小宝宝,对岳父母大人说,‘亲爱的爸妈,这是孩子他爹。’”韩跃说完,就抱起清然向卧室走去,他有些等不及了。
“你休想!”清然挣扎着捶打着韩跃的背,直到被摁在床上。
薄薄的浴袍被拉下,在空调的吹拂下,有些微微发冷,清然向上贴紧韩跃的胸膛,引得韩跃喉咙发紧,“小家伙,等不得了吗?”他说着放弃了一路向下的唇吻。
“啊——嗯”清然大叫,“你,怎么?”他竟然……
“我要抱着小宝宝去见岳父母。”他一边动作一边哑声说道。
“坏蛋。”清然伸手在他身上捶打,“不要,我不要,快出去!”
“宝贝,别乱动。”他低头吻住她叫嚷不停的嘴唇,双手把她不断乱动的手固定住,心里此刻充满了**,那容的她有半分反抗?
久久的纠缠,抵死的缠绵,清然最终理智被**代替,放弃了抵抗。
在清醒后,清然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跑向卫生间,在里面足足蹲了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满脸愠怒。
韩跃已经沉沉睡去。
清然抬起手,握着拳头在他胸前狠狠的擂,被他反手一抱,搂在怀里,“宝贝,别闹,快睡吧,明天还有事。”
借着室外月光的照耀,清然看着这张俊美的脸,闭着眼睛犹然诱人,长长的睫毛静静的躺着,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唇,还有男性特有的皮肤,粗粗的毛孔。在陌生人的眼里那样冷峻的他,在她的面前竟然是如此的放肆与无赖,说出去,谁信?
第二天一早,清然就洗簌一新,连早饭都来不及吃。
“去哪儿?”韩跃挡在门口。
“去买药!”清然依然生气,这个家伙,怎么能这么自作主张。
“难道为我生孩子这么让你生气?”韩跃脸上不渝,其实,他也不是非要孩子,但是,看她这样的态度,他心里就生气。
“不是,只是不是现在。”清然觉得他应该明白,“我还要上班,我们还没有结婚,总之,现在不是时候。”
“生孩子还要什么时候,有了就生,再说,还不一定有呢,你何必糟蹋自己的身体!”韩跃依然坚持,就是不让她出去。
“是你在糟蹋我的身体好不好?”清然也激动了,“我还不确定现在能不能怀孕,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只是——怕失去你。”韩跃终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拿过衣服,“我去买。”
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轻轻拉住他,“算了,我们看天意吧。”清然轻声说,“但是,傻瓜,如果心走了,拿什么都没办法留住的。”
“不行,我就要留住你,哪怕用绳索,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韩跃紧紧抱住清然,肯定的说。
“我有什么好?”清然想不明白,虽然她也爱他,但是,却没有他来的这么霸道,难道,真的是不够爱吗?
“什么都好,不好的也爱。”韩跃把头埋在她的发间,闻着她的发香,“把头发留长吧,等婚礼时,把它盘起来,做个最漂亮的新娘。”
“嗯。”清然答应,心想,如果那时候挺着个肚子,倒是个挺漂亮的准妈妈。在踏上回乡的途中,清然的心中不禁忐忑,她曾经许诺不会再和韩跃往来,今天却把他亲自带了回来。
和会自己家不同,韩跃这次比较张扬,给清然的父母买了好多礼物,上次只是象征的让清然给女乃女乃和爸爸各自买了一件礼物,这次,他自己为未来的岳父岳母买了价值不菲的礼物,仿佛势在必得。
清然的父母一看这情景,就全都明白了,只是笑着把孩子们迎进家里,什么反对的话都没有说。
“爸,妈。”清然再一次看到自己父母,有种再世为人的感伤,这几个月里,自从受伤之后,她都时时在想念着父母,在自己伤痛昏迷的时候,却不得不瞒着他们。
妈妈在春节看到黯然神伤的清热后就日日担心,今天一见,女儿面目红润,而且胖了不少,心知是韩跃的功劳,再也无话可说。
清然的爸爸走进厨房,亲手为未来的女婿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韩跃看着食指大动,不禁在清然的耳边说,“为什么你不遗传爸爸的这个优点呢?”
“我记得你和你女乃女乃一样,不喜欢吃肉,所以给你烧了几个素菜。”清然的爸爸坐在两个人的对面,看着韩跃。
“爸爸连这个都记得,不过我现在随着清然,已经改了不少,不过看爸爸做的这菜,真是荤素都好吃呢。”韩跃说的好不做作,听的三个人都一愣一愣的。
他叫——爸爸?
清然侧目看他,清然的父母也有些——
韩跃顿了顿,“我想改口是迟早的事情,我们来这儿征询一下爸妈的意见,回去后,我们就开始准备婚礼,希望二老能答应把清然嫁给我!”
他说的真诚,清然的父母叹了口气。
“你妈妈同意了吗?”清然的妈妈开口。
“……”两个人同时缄口,怎么说呢?说人家根本就是反对,而且,激烈的反对。
“我知道就会是这样,她对我误会太深了,但是,唉……”清然的妈妈长叹一声,“只是,什么时候能解开这个结?”
“妈妈,您放心,我不会让清然受委屈的,我们就在北京住,我会照顾好她的。”韩跃只字不提自己的妈妈,他不可能说,我因为娶个媳妇就不要妈妈了。
“你妈妈生你养你这么大,总不能让她在老了的时候身边没有儿女承欢。”清然的父母生性善良,即使韩母那样对他们,他们也还在担心她。
“……”韩跃一时不知怎么说,“我想,慢慢的,她会接受我们的。”他这句话说的艰难,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有没有这一天?
“吃吧,别说了,”清然夹起一块儿红烧肉,“你尝尝,我爸爸做的红烧肉……呕……”突然胃里一阵恶心,清然捂住嘴跑到院子里。
韩跃站起来,也跟了出去,“怎么啦?”
清然的妈妈脸色变了变,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心想,人家这是先斩后奏了,你同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她走了出去,清然已经擦了擦嘴走进来,嘴里嘀咕着,“我从来不晕车呀?都怨你今天开车太快了。”
“回去的时候咱们慢点儿。”韩跃看她干呕心疼,说话也陪着小心。
再吃东西的时候,清然就只夹了一些清凉可口的素菜,对那些荤菜看也不看一眼,饶是这样,依然还是晕车的感觉。
饭后,收拾完毕,清然的爸爸把韩跃叫到客厅说话,妈妈把清然拉到了她的卧室里。
“是不是怀孕了?”妈妈直接问她。
“啊?!”清然还真没想到这事,瞪大眼睛看着妈妈,想到唯一的那一次,“我不知道。”天!不会这么巧吧?这命中率也太高了!
“这月的月事来了没有?”妈妈可不想被她蒙混过关,她一个不知道,妈妈就知道了。
“好像……还……没有。”清然一向粗心,每次都是“大姨妈”来了才知道日期,没来的时候从来不在意,妈妈这一问,她还真想不起是什么时候,但是,好像很长时间了。
“回去到医院查查,马上准备婚礼!”妈妈瞪了她一眼,真是女大不由娘了,自小乖巧的女儿,遇到如意郎君,也是这么不听话了。
清然再没说话,心里把韩跃骂了个够,也暗暗责备自己:怎么连个慌话都不会说,本来轻轻巧巧的就遮掩过去了。
在家住了一天,清然的妈妈就催促着两个人回去结婚,说等日子确定了以后,他们就会过去,韩跃说,“到时我让司机来接爸妈。”
回去的途中,清然想起父母的紧张心里就有些郁郁,韩跃倒是很兴奋,“真的吗?没想到我的能力在那方面都是一流的啊!”
清然看他笑的有点儿欠揍的俊脸,想:人犯贱起来都是一个德行!真想打他一拳,如果不是他正在开车。
“你不高兴吗?我们要当爸妈了!”韩跃很憧憬未来三口之家的天伦之乐。
“当然不高兴,我还没自由够呢!”
“不要担心,到时候我给你请个月嫂,再雇个保姆,不会让你受累的。”韩跃认为她这是不必要的担心。
“不会那么简单吧?”清然想,否则,那些刚生下宝宝的准妈妈们,怎么都叫苦连连的呀?不过,她想想,还真神奇,难道,她的月复中真的有个小生命在偷偷的呼吸吗?
她偷偷的模模肚子,看看是否能体会到他在动?
韩跃透过后视镜,她偷偷模模的动作,不由笑意蔓延在唇角,“等你做了妈妈,抱着小宝宝的时候,就会感激我了。”呵呵,要不是我,你能拥有那么可爱的宝宝吗?
“为什么要感激你?”清然很奇怪他这个逻辑。
“没有我,你能当妈妈吗?”韩跃理所当然的说。
“哼,世上又不止你一个男人!”清然顺口说出,感觉有些后悔。
果然,韩跃脸上的笑意散去,“这样的笑话以后别再让我听到,否则,你会很惨的!”
“哼!”清然才不怕他的威胁,却也不再说话。
车子直接开到了医院,虽然是下午,但是,韩跃选择了一家普通医院,人不太多,他只要确定一下是否怀孕,不需要太大的医院。
等待的不长时间里,清然矛盾的心情忐忑不安,她又希望不要有,又想体验一下当妈妈的滋味,韩跃轻轻的环住她的肩头,“别担心,有了就要,我们都是成人了,这有什么?”
当清然看到那两道红色的线的时候,不知是喜是忧,医生准确的告诉她,“你怀孕了。”
忐忑的心情突然安定下来,她脸色平静的走出来,却让韩跃担心起来,“是不是?”
清然点点头,“你的阴谋实现了。”
喜悦在韩跃的脸上蔓延开来,他不顾医院里来往的人,紧紧拥住了清然,“我要当爸爸了!”他自己也有爸爸,但是,当他知道自己不是父母爱情的结晶的时候,就从来不认为自己得到过父亲的爱。
而在知道自己要做父亲的一刻,他心里充满的全是慈爱和期盼,他盼望着那个小生命快点儿到来,看看他和自己心爱的人共同创造的生命是怎么的一个模样?
而请然却没有他这么喜悦,她狠狠的瞪了韩跃一眼,一声不吭的走出医院。
韩跃跟了上来,“清清?”他拉住她,“别跑的太快了,小心我的儿子!”
“儿子?”清然瞪了他一眼,“要是女儿呢?”
“我也喜欢。”韩跃嬉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