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来书院随侍。”
公子重耳在众人的侍候下穿好袍服,又瞥了一眼犹自诈晕的姬秋,寒渗渗地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朝外走去。
明明他没指名道姓,可无论是在场的内侍,或是诈晕中的姬秋心里都明白,这个须前往书院随侍的倒霉鬼当然又是姬秋无异的了。
姬秋同时自也从公子重耳这寒渗渗的话里听明白了另一层意思,那就是自己诈晕之事,只怕这厮是知晓的。
终于,殿内之人退了个干净。
姬秋缓缓起身,想起自己今日连番失仪,心头直如黄莲般苦得都要滴出水来了。可回身一想到底是逃过一劫了,不由又松了口气。突然忆及公子重耳那个不好相予的遭自己连番推拒,这会儿只怕已是耐心无多,当下匆匆往书院而去。
姬秋来至书院时公子重耳正自端坐在榻几前细看一册籍典,并不时提笔于籍典上做些修改。自知今日对他忤逆太过的姬秋也想着做些什么来挽回自己与公子重耳之前的交恶,故而便自发地替公子重耳煮茶温酒,燃香研墨。
公子重耳这会子心思倒似全然在籍典之上,对姬秋所为似无所觉。姬秋在做着这些活计时,不时暗里偷瞧公子重耳神色有无异常,细察良久,见这厮面目平和倒也放下心来。
储事完毕的姬秋无意间瞥到公子重耳墨发未干,竟将袍服的后襟全打湿了。想是这厮适才动怒,急匆匆离了汤浴殿不及打理之故,姬秋心下不免愧然。
怀着将功补过之心,姬秋跪坐于公子重耳身后,将他一头墨发用棉帛包了细细搓揉起来。
感受到姬秋的动作,公子重耳初时一僵,继而便放松了后背,过了一会,却嗡声嗡气地道:“不是一心想着要避着本公子么,这会子怎么倒是不惊不惧地是跟本公子近了。”
专心替公子重耳整理墨发的姬秋未想到他有此一问,当即手下便滞了滞。
随即她又想,如今既然只能依附于他了,有些事也只能尽可能地说服于他,如若不能,只怕自己如今日这般对他忤逆得多了,指不定那一日他便将自己如同今日那些浴女一般赠人或是打杀了也未可知。
心思百转之后,姬秋一边轻轻搓揉着公子重耳一头墨发,一边轻声问道:“公子可知文公割肉之事?”
文公原为齐国公子,厉公在时并不受宠,一直被勒令于封地不得入临淄。然文公心有雄图,广纳贤士良才,其门下有一贤士骚离身患恶疾,巫士言此疾可药,然须人肉为引,文公闻言手刃其肉为引,天下贤士闻之无不动容,均愿归其门下,骚离更是顷命相佐,终助文公得帝位成大业。
此等义君良士素来为各国名士权贵所传颂,公子重耳又焉有不知之理,而姬秋这个口口声声自称乡下女郎的女郎竟然也悉知这番典故,倒是让公子重耳意外了。
只是彼时姬秋突然提及此事,公子重耳心念一闪,便明白她用意何在了。当下冷嗤,“文公割肉之事本公子自是知道的了,难不成阿秋有意让本公子效仿文公?或是阿秋自认有骚离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