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厢说着,一厢已往外走,嘴里兀自嘀咕道:“哎,那送阿姐什么好呢?若论胎里带来的魔气,也不是不能清除,只是……”
景予看他离去,皱眉道:“天有天规,为什么放任这个天界的仙禽在尘世这么久不收回去?真是……惹人厌烦啊!丫”
我道:“他是我阿弟,便是你小舅子。他真的那么惹人厌烦吗?”
景予怔了怔,忙堆起笑脸来,摇头道:“没有,没有……对了,刚你那位狐狸姐姐拿了两大盘的首饰钏镯来,你要不要挑一下,呆会便可以让银霜她们为你梳妆打扮了……”
我的亲事比我原先预计的要热闹许多。
原以为必定孤凄凄无人祝福,只余我和景予二人相视而笑,彼此慰藉。但在九尾狐的仙狐居,光她手下大大小小的妖精便坐了七八桌,何况还有白狼、凤雪在媲。
九尾狐犹恐不热闹,不知从哪里抓了两个俊秀文士做傧相,可怜那二人明知遇了妖,待逃又不敢,只得打起精神强装笑脸为我们成礼。
一板一眼,居然尽数按照俗世的成婚礼仪安排,绝无半丝马虎,更无半点错讹。
直待被送入洞房,听着前院的喧闹嬉笑,我犹有种身在梦中的错觉。
大红的喜帕轻轻挑开,帕上摇曳的一对七彩鸳鸯戏水绣纹被景予握在手中。
景予戴了幞头,簪着大红花朵,披了大红喜服,正微微地笑着。他双眸清亮如水,好看得出奇。只是我看惯他一身黑衣衫冷诮如铁的模样,瞧他现在模样,却是越看越滑稽,忍不住掩着嘴笑起来。
他的脸一红,坐到我身畔为我摘头上沉重的凤冠,低笑道:“又在笑话我什么?”
我笑道:“我没笑话你。我只是在笑。”
他专心致志地解着我的衣带,温默地凝视着我不作声。
我揽着他结实的腰,靠在他胸前倾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笑问:“景予,你吃得消么?”
“嗯?”
“你受伤也不轻吧?要不要先休息两日?”
他不答,将我环在臂腕间,温柔地亲吻着。
我揽着他脖颈回应,眼中那张面容愈发美好得让人心荡神驰。我禁不住又道:“景予,知道吗?你生得真好,我看许久都看不厌。”
“哦!”
他亲向我脖颈。彼此只余了单衣,他身上的热量便暖暖地传过来,异常舒适。
我满足地叹息,说道:“景予师兄的身体抱起来手感真好。”
这声音却已娇媚异常,快能和九尾狐媲美了。
景予似有些不满,轻轻地啮咬了下我的锁骨。
我颤了下,微愠道:“你欺负我!”
景予不紧不慢道:“谁让你把我该说的话全给抢了?”
“……”
他的手探入衣底。
身体又是猛地一颤,战栗得浑身都起了一层粟粒,却有重重愉悦,由他指掌间迅速散发开来,直冲心尖。
“景……景予……”
我颤抖着低喊,只觉身子快活得像要飘起来。
然后……
没有然后了。
我看到了半青半黄的荷叶飘在衾被间落叶般颤抖,景予黑眸一阵收缩,面庞上的红晕迅速褪去,静默地盯着我。
许久,他轻轻一笑,“菱角儿,我们睡吧。”
他低头亲了亲那荷叶,小心地卧下,为那残荷破藕盖上了轻软和暖的衾被,放下了玲珑金钩勾住的绣帐。
“菱角儿,好梦!”
他温柔地说着,为那堆残荷掖紧被角。
被是百子被,绣满了嬉闹着的可爱孩童,喻指儿孙满堂;帐是鸳鸯帐,成双结对的鸳鸯交颈而卧,安谧祥和,喻指夫妻和合。
红烛喜气洋洋地在满是赤金囍字的新房跳跃燃烧着,再照不出那荷叶无声飘落的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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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来时,阳光已至窗口飘入。
暖洋洋,又懒洋洋。
轻轻舒展了子,便觉一道温暖气流无声袭至,正是昆仑的固本归元心法。
荷叶沉了沉,眼前已是一亮,却已恢复人身。
眼前是刚刚运完法诀的景予。他黑黑的眸子看着我,然后一笑,“娘子,睡得好吗?”
“好。”
我笑着回答。
嗯,恢复人身的感觉真好,再度窝回景予怀中的感觉真好。
却不知道景予跟堆破荷叶梗儿睡了一晚,心里又是啥滋味。
但我们是新婚。纵然快乐的日子不会长久,也得尽量快乐地过下去,才不负这辗转流离后终能聚首的相爱一场。
于是,我笑吟吟地披上衣,让景予为我扣了衣带,又牵到妆台前,帮我绾了个清爽妩媚的髻,挑着那喜庆的钗环戴了。景予甚至还用他拿惯宝剑的手提起眉笔,为我画了眉;取白玉簪挺挑了胭脂,点了绛唇,打了腮颊。
菱花镜里的人儿便由最初的苍白瘦削,渐渐妍媚生动起来。绽唇笑时,依稀还是往日那个姿容过人的昆仑女仙。
我喜孜孜地向景予道:“你娘子美吧?虽说缺了条手臂,依然勾勾手指便能引来一大堆才情出众、容貌俊美的男子,是不是?”
景予揉揉鼻子,说道:“嗯,很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不用勾手指。”
我得意地和他携手步出新房时,才觉得这呆子越来越狡猾越来越恶毒了。
我不用勾手指,因为他在我身边,勾来再多的美男子,必被他三拳两脚打得风度全无、狼狈而逃……
远远便听得九尾狐和白狼在前厅大声说笑。
见我们下来,他们已颇是新奇地打量向我。
白狼哈哈笑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今天咱们姑娘看起来是不是格外漂亮?”
九尾狐拉过我手端详几眼,便唉声叹气道:“可惜你们原微师兄不肯和我成亲。若我与他洞房花烛,必定也妹妹这般明媚照人,倾国倾城。”
我笑道:“姐姐多虑了!姐姐无论何时,都这般明媚照人,倾国倾城!”
九尾狐闻言大悦,随后的早饭便多吃了两碗,并和白狼对饮了一坛酒以示庆祝。众小妖们见主人高兴,遂凑趣上前敬她酒,有的没的说了一箩筐的好话,于是厅中越发热闹。
倒也有小妖想起我们才是新婚的正主儿,也跑来敬酒,可惜敬我的全被景予夺去喝了,再冷着脸横上两眼,下面便再也无人敢近前了。
我对此深表无奈,但见到那些生得狐媚妖艳的小妖们一脸嫌弃地看向景予那张棺材脸的眼神,我又深感放心。
唯一不嫌弃景予那张棺材脸的,除了我,就是绵绵了。
她很贴心地倒了茶水过来,以茶代酒相敬,先敬了我,然后才敬景予,敬完便退到角落坐了,再不多说一句话。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水汪汪的眼睛不时瞥向景予,然后忐忑地再看我一眼,默默低下头去。
嗯,我的禁脔,少打主意才是聪明之举。
我只是奇怪,凤雪哪里去了?
饭后悄悄问白狼,才晓得凤雪在我拜堂后便悄悄出去了,一晚上没回来。他早上留意到,正要出门查看时,听到小妖们议论,说外面湖边有只好漂亮的白凤凰走来走去,已经走了一夜了……
白狼谴责地看向我,“姑娘,你罪过大了!这凤凰像真伤了心,或许是想着投湖自尽呢……”
“……”
“还有,小妖们觉得那凤凰漂亮,准备捉了他找个大笼子关起来养呢!若是天界凤凰被人间小妖抓作宠物养,那就可就有趣了!”
我哼了一声,说道:“哪个敢关我阿弟,我剥了她狐狸皮做衣裳!”
“嗯,暂时还没关。我劝了几句,这些小妖倒还肯听话,只是看我老狼俊伟不凡,又没完没了地缠上我说话了!”
“哦……大白果然很有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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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乃们月票为啥总喜欢留着最后一日给我?惆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