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
似乎是隔了河的声音传过来,有几个世纪的遥远。
听的模糊,看的也是模糊。
眼皮很重,可陌生的气息,逼迫着我,把眼睛睁开。
待我听真切了,也看的明白了。
不由的倒吸一口气,猛地从木床上跃起来。脑袋昏沉沉的,一团黑雾弥漫。我竭力扶了扶,睁大眼睛看。
“哎呀,姑娘,你总算醒了!只是姑娘身子弱,还是躺着吧”
惊愕。
我只是木然的无措的,看着眼前的人。
只是一眼,便骇的脑中的那一团黑雾更加密乱。
,那,那,那装束。像极了电视里总是出现的乡野农妇的装束。麻葛织就的灰白色,头上包了同色的头巾。
她见我惊愕的模样,话头连忙止住了。也不知说了句什么,轻轻的退了。
我,我这个傻瓜,在想什么,哪有这种事啊。
一边嘲笑自己,一边打量起这里。
像是已有些破旧的茅舍,比电视上常见的大一些,也粗糙一些,倒更像是人手工用茅草和木头堆杂在一起的简易棚。光线不明,该是没有窗户的缘故。从缝隙会滤出几点光碎来。内里只一张木床和一些杂物。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难道连哥伦布大人都没有发现的新新大陆被我发现了?
开玩笑吧?第二个美洲,我可算和毛毛(泽东)同学有一拼呢。
白日梦被刚打开的门带的风顺便带走了。
眼前的妇人,岁数大约四五十,一眼便看得出,是个朴实敦厚的农家人,眉眼和顺,又只是笑着。
“来吧,姑娘,喝碗汤,深山里倒也没什么好东西。”
我摇了摇头,谢了她的好意。
“请问,有电话吗?”我听到自己很不确定的语气。
“电话?”她极不肯定的重复了一遍,眉只一挑,显出疑惑的样子。
“那么,您知道图书馆在哪吗?”这次更加犹疑,止了止哽咽。
“姑娘的真有意思,我老人家可听不懂。汤还是喝一口吧。”
不会的,不会的。
那个问题不由自主的跃出来。“现在,”我咽了咽,“是什么朝代?”
她愣了一下,随即是嘲笑似的,“姑娘怎的了?现不是大业十三年?”
什么?大业?隋朝?我的脑子像被人打了一个空白的巴掌,痛得清晰又令人惶恐,撑在床上的手软了一下,身子便倒下去,整个上半身压在手臂上,被木板硌的痛也不觉得。只是,昏。
村妇急了,忙问我。
“不碍事,只是困了。”我用被子蒙住头,竭力调高自己的声音。
她真是温和,那样温和的退出去。
我,只我一个人,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天爷也太善良了,看我喜欢这里的历史,便把我送来了,连飞机票都省了。
人的命好就是挡不住啊。
泪,已经湿了枕头。原来还想调侃一下自己,可它,还是还是这样,不由分说,义无反顾的,落下来。
只是,落。
是,我喜欢历史,喜欢过去,喜欢这里华美的衣裳,华丽的佳肴,喜欢属于这个朝代的霸气决绝,喜欢属于这个人间的辉煌绝代。
可喜欢不代表,我愿意。愿意来到这样的时代,愿意离开属于我的时代,愿意成为这里的人。
喜欢是一回事,而来到,身临,又是另一回事儿。
我根本就不属于这里,我与这个世界是这样的格格不入。我该如何在这里生活下去?我无依无靠的身份,如何能平安一世?对于这个异空来说,我完全是一个陌生人,抑或是一个新生的婴儿。我原来世界的烙印,在他们的眼光来看,是这样的特立独行。我可以忍受那些异样的,不满的,甚至是充满敌意的目光吗?我完全不清楚这里的游戏规则。骨子里也不愿改变自己去迎合这里的口味,他们的时代气息,有我所羡慕的,却也有我所深恶痛绝的。这样重重跨时代的矛盾,我究竟该何去何从?
我忽然想起我的爸爸妈妈。
他们在睡吗?他们有在想我吗?他们着急吗?在找我了吗?为了我的失踪,又会老多少,多多少白头发呢?
最最关键的,他们,我,我还会遇见他们吗?
我短暂的前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们。自我出生,他们实在是耗费太多,原以为可以安心了,却再次将他们推进更惶恐绝望的边缘。
我好残忍,可恶。
欠了他们这么重的债,有没有下辈子,可以还呢?
还有,还有,还有那么多
想,个不停;泪,却也是不停的。
我是知道自己的可笑的,自己个儿自怨自艾,明明清楚,没有任何意义,却还是继续无意义的哭泣,怀想;再哭泣,再怀想。
我并不是坚强的人,不可能也不可以放弃一切的过去,只是想怎么在这里过活,我不懂得不管不顾,不懂得潇洒的抛开一切,也无法不怨天尤人。我除了苦,哭到痛,哭到哑,哭到不会哭,已经没有任何方式。
什么也没有。
那个夜,陌生的夜,我在陌生的床,一夜未眠。也不流泪,也不说话,只是想,胡乱的想,心无情绪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