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唱的一般,是宇文公子的箫声好。反倒让我捡了便宜,不至于丢脸。”我略整一整长发,提步往回走,“再说,只听了一次,就把曲子记熟的人。也可以说是天赋异禀。”
“什么?”隋炀帝大感惊异,从龙座上向前移了移,“朕原以为是古谱里的音律。宇文公子恰好翻阅过而已。”
他将一盏荷叶露递给我。
我清啜几口,“不是。不要见怪,是我临时编的。”
“公主不必自谦。公主清商曲辞,宛如天籁;臣下不过是应景而已。”他手持玉箫,指尖洁白。
略略垂下的侧脸,弧度恰好。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要你推我让了。”宣华夫人谄笑着揽过我,“我就觉得两个人都好呢。珠联璧合,男才女貌。真像是一对璧人呢。”
说着,她轻轻的将眼神朝皇上一扬。
宣华夫人是个妖冶的女子,身上有风尘气。媚眼如丝。
“璧人?”
我听得这话,太阳穴猛地跳一跳,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安来。
荷叶露,冷不丁的溅出,腻在手背。
我不再去看承公子,只是蹙着眉头,将手背的荷叶露楷去。
“朕听闻玉者温润,藻者华美。孔子《礼仪》中赞玉者:‘夫玉者,君子比德焉。温润而泽,仁也;栗而理,知也;坚刚而不屈,义也;廉而不刿,行也;折而不挠,勇也;瑕适并见,情也。扣之,其声清扬而远闻,其止辍然,辞也。故虽有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想必,承基是完全担当的‘君子如玉’四个字了。”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父皇可是要以玉做赏?”
我凑向他,眉眼晶然。
“就数你心思灵巧。”他像是赌气的夸我一句,“知道你眼馋,连带你也赏。”
他低头,从腰带上解下来一对玉璧。
我也不禁讶异,更何况众人。
他竟然将自己的贴身之物送出。
他宠我已是众所周知,只是对宇文承基,未免太过宠命优渥。
“喏,”隋炀帝把解下来的玉璧放在我的掌心,他已经有些老态,有皱纹的男子总是很慈爱。
我听到他的声音,他说,“去吧,孩子,把另一枚交给他。剩下的一枚。是你的。”
我低头。
手心里是洁白的玉璧。
两枚月牙形的白玉镶嵌,藻饰几笔,如初融的新雪,缭绕的云气。
洁然生温,是暖白色,带晨曦的薄光。
我合上手指。
低低道:“多谢你。”
随后,缓步走到他的面前。
他看着我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安详。
他似乎有话对我说,但他没有说出口。
很多话,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轮廓收敛,呼吸清浅。
我希望我心软。
然后,我把伸到他的手掌上方。
一下子,把四指打开。
玉璧落到他的掌心。
两瓣月牙,不完整的影像。
我天真的笑着,若无其事的说道:“我也不是什么君子,我的那一枚也送给你吧。这样好的玉,还是由你戴着。玉璧,一对总好看些。”
他的脸,莹白如玉,有薄薄的透明脆弱。
我浅笑盈盈。
玉者温润而柔。
藻者华美而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