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
倚着白玉的壁柱,隔着烟水的纱幔,卷着睫毛,看得怠倦。
这白纱这样轻薄,竟隔了两重天地。
外,寒彻天涯;内,春暖花开。
“这银轩炭果然是好,热气足倒是其次,还有温而不烈的淡香。”东陵拨一拨缕花银薰球,不禁笑道。
“是吗?依我看,人生四季,整日只是拿些暖炭煨着自己,是冬是春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我专注着窗外的世界。
“公主,流言已经不攻自破。”东陵似乎沉寂了片刻,轻轻说道,并不欲触动我。
我轻蔑掠起一笑。
“东陵,我早已说过,我并不在乎。从此以后,他们说也罢,不说也罢,都不必告诉我了。”
我仍是痴痴看雪,并不回头。
“是。”
满室,只有簌簌的雪声,这样寂寥的声音,不如没有的好。
最近,为什么这样静,日子这样静。
我是心安,还是惶恐。
雪的寂静背后,究竟掩藏着什么?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近。
“东陵,今儿个,什么日子?”
我终于从无垠雪色中拔出目光来,看向他。
“公主,已经是腊月二十一日。”
“二十一?”我低头,口中喃喃念着这一个奇异的数字,竟一时恍惚的不能自己。“快了。好快。竟这样快…….”
“什么快了?公主?”东陵疑惑不解,甚至是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我忽的,嫣然一笑。
“明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她仍是迷茫。
但见我笑,却也笑了。
“公主,自你病起,整日只是赏雪发呆,许久不曾笑了。我们都是…….”
她透过睫毛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是吗?”我怔怔的,回头自顾去看帘外风雪。
笑意浅薄,一如空中旋冰。
“我还以为,我总是笑着的。”
是夜,落雪,黑斗篷,衣锦夜行。
我想我是喜欢这段独行的时光的。
那样漫长的夜,那样浓郁的黑色,完完全全的包裹我。
我喜欢极了这种,严严实实被保护的感觉。
它们像遮掩自己的珍宝那样,小心翼翼,想把我没近无尽的黑夜里去。
踏雪的声音,在静黑色里,溅出星火的碎屑,一脉孤寒料峭,真是令人心悸的美。
一派苍茫中,终于有宫灯如豆,一点荧光隅隅而来。
我几步上去,扯住持着宫灯冰凉如雪的手。
这样的雪夜里一切都是雪做的。
“你可知道,附近哪里植了梅?”
那宫女唬了一跳。
路过的风,翻然凛冽,猛地掀落我的斗篷帽,一瞬夜光,照见我容颜冰白,眸光若水。
“哇!雪妖!”
那个宫婢惊叫一声,手中的一泊白光“砰”的砸落在地。
她战战兢兢的直打颤,也不敢去捡,猛一回身只跑。
慌不择路,脚被积雪一拌,身子直直的砸在雪地上。
我掌不住,“嗤”的一声笑出来,一面伸手去拾脚边的灯笼,一面借光迎着自己的脸,调皮的挤一挤眼睛,笑道:“你可看真切了?我有这样吓人吗?”
静,静得没有人气,有的只是落雪,或者还有一张映着雪光的素颜。
只听的她喃喃抵呼了一声“公主?”,仿佛是难以置信。
我不知道那样的惊愕莫测究竟,由何而起,或者我也好奇,但并不过多在意。
只是伸手将她扶起,一努嘴,笑道:“可算是对了。”
她仍是那样怔怔的看着我。
我一脸茫然,高高举起灯笼,照着她白纱一般洁净的面颊,发痴的可爱表情,不由的笑出声了,“怎么?还不舍得告诉我,梅花在哪么?”
“唔?”她似乎才从睡梦中惊醒。
“哦,哦。”连忙不敢再看我,低头道:“请跟奴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