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房,我会叫人把它封了做杂物间。书房对面的三间房,我会叫人打通后重新修缮置办,再做我们的寝间。在此之前,睡书房。”
他极简洁明了的吩咐,却听得我一愣一愣。
“哎呀,我不是要说这个,我是要问……”
“杨珪媚在湖心小筑。”
我听了以后,即刻起身。
果然看见一孑瘦影,如幼鸿孤雁一般,伶仃垂泪。
人世间的事真是有趣的不可思议。我不知道被谁稀里糊涂颠覆了人生,却又继继稀里糊涂颠覆了他人的人生,我们一直以为命运是那只翻云覆雨的手,却不曾想,每一个人,你,我,他才是活生生颠覆他人,又幻灭自己的凶手。自以为无辜的始作俑者,不可饶恕的施蛊之巫。
“媚儿,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碰见我,真是你人生最大的灾难、”
“裳姐姐……”她泪眼婆娑的望着我,如一枝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先是跌足断舞,让你的生计都成了问题。然后火烧快绿轩,让你无家可归。到如今,不过刚见我一晚,又落得……”我再说不出口,我竟把一个大好韶华的女子,摧毁得面目全非。我把她带进肮脏污垢,自己已经一世无法洁净。现在竟还死皮赖脸,奢求别人的原谅。
这世间,从来都有很多事永远无法原谅。肮脏的事,永远洗不干净。
“姐姐,我不怪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是我自己命苦。我原该有这么一天,逃不过的。”她木然凝睫,纤弱的灵魂因隐藏在睫毛的阴影里,令人垂怜,“只是,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一种不可抑止的忿恨与痛,被我紧紧攥死在手,我压抑着内心翻涌的血气,“他是齐王李元吉。你可听说过?”
“齐王?是吗?”她苦笑起来,似开至夏末,荷尽已无擎雨盖,“我原希冀是一个普通人家,或许也可以纳我做小。可竟然……”
我似看见一星希望,小心翼翼的揣着话。
“媚儿,齐王他愿意娶你。我现下想问一句,你可愿意嫁吗?”
“什么?”她惊的像一颗的露水,从荷叶上“啪”地滚落。
“如果你不愿意,我立刻叫他取消婚礼。”我慌不择路。
“不,”她语转轻柔,阁泪汪汪望着我,“齐王,齐王竟愿意娶我?”
“是,是。他愿意。他愿意。他怎么配得起你呢?他自然愿意。”我连连点头。
“真的?姐姐,你不骗我?”她揪住我的衣肩。
“是,是。我不敢骗你。我会尽力争取你做正妃,可以吗?”
“正妃?不,不,不,我哪里配,我只是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能嫁与齐王,已经是极大的殊荣福享。”她有些不胜惶恐。
“那好,我会安排你们明天见一面,可好?然后替你筹办婚礼,嫁妆,你可以风风光光从秦王府出嫁。”
“姐姐,”她破涕为笑,孩子样的天真,“不用了。齐王贵为皇子,竟肯娶我这么一芥民女。不管为妃为婢,我都肯的。况且我这样的女子,风光从秦王府出嫁,倒会落人口实。锋芒太露,终是不妥。只小小一顶轿子,烦姐姐送我一身嫁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