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拖着行李箱,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云翼看到她留下的信条之后,势必会到处寻找她,而她,并不愿意被他找到,所以她不可能去任何她已经去过的地方。
爸爸临死前因为王沛安的威胁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与伤害,而云在天却因为爸爸的眼角膜重见了光明,云翼又是云在天的儿子,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不是说她与云翼深深相爱就可以抹杀得了的。
悠然想过打电话给悠扬求助,但一想到悠扬与云翼的关系,便立刻打消了念头,爸爸当年的事只有她知道,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悠扬,而现在,她更加不会把这事告诉悠扬,因为她爱云翼,爱哥哥,她不想他们之间深厚的友谊因为爸爸的事而出现隔阂。
就算悠扬知道了又如何?只不过增多了一个人的痛苦,其他于事无补。
所以,就让一切的悲伤与痛苦,由她一个人前来承受。
只是悠然没有心思去设身处地为云翼想一想,当她默默承受着悲伤与痛苦时,另一边的云翼也受着突然失去她的惶然与痛苦。
佟子夜,她已经亲手将他推离生命,哪怕她与云翼不会再有结果,她也不会厚颜无耻地回到佟子夜的身边,因为她不爱他,她不想对对佟子夜不公平的同时,也让云翼背负不公平。
而南晨,想必已经对她伤透了心,且上次已经对她说出了决绝的狠话,她也不好再于危难时求助于他。
思来想去,悠然最后去了附近的汽车站。
站在售票厅内,悠然看着开往各个地方的汽车班次红红地闪现在大屏幕上,心中却是一片茫然,那些陌生的地名,对她而言,既是陌生的开始,也是茫然的未来。
原来不论她怎么努力,最后真正适合她的只能是消极避世的生活,以前避世在羡村,明天又要避世在何方?悠扬还说羡村的生活会耽误她,现在看来,是她耽误了羡村的生活。
悠然看了看时间,决定买五分钟后的汽车班次,无论那辆车开向哪里。
没一会儿,买好票的悠然恍恍惚惚地坐上了开往a市的汽车,车子启动之后,她望着窗外快速后退的风景,第一次为离开H市流下了不舍的泪水。
云翼,是她在H市最舍不得的男人,他与她就此永别。
为什么命运如此残忍,让她与他刚刚幸福了一阵,就猝然将他们分开?
倒不如,没有订婚,没有王沛安,没有回忆。
到达a市之后,悠然暂且先找了一家a市的宾馆住下,她并没有决定在此长住,因为她必须找到一个像羡村那样值得居住的场所,她才会真正定居下来,所以她决心花点时间对a市的各个适合避世的地方考察一番。
许是羡村有山的缘故,悠然对山水之地情有独钟,她来a市的第二天便首先去了一个听说山水特别美的地方。
J县果然名不虚传,清澈的水少有污染,青山特别翠绿,只是悠然所在的景区,游人众多声音嘈杂,再美的风景都有一种被亵渎破坏的感觉,就像一个人一般,谁喜欢一天到晚站在闹哄哄的场所,想休息的时候没有安静,想静一静的时候没有宁和。
悠然雇了一辆车,一直开往游人偏少的方向开,最终在一个没有游人却有着袅袅炊烟的村庄停下,这里似乎有着羡村的味道,却与羡村又不一样,因为羡村因为一条宽阔的公路,与外界有着频繁的接触,而这里,像是陶渊明的世外桃源。
羡村的家家户户都坐落在平地之上,只是月复背靠着山峦,而这个村庄,却是在盘山公路的尽头,那些为数不多的房屋坐落在山坳之处,就像是一棵大树上藏着的鸟巢。
原本悠然不会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好地方,因为司机恰好是这个村庄的人,便随口提到了,悠然便请他带她进去看看。
要走进这个村庄并不能行车,必须在盘山公路的尽头徒步上山,在山顶上的平地之处,分布着的人家最多。
悠然原以为自己会见到原始人类,或者茅屋之类,但她见到的却是各种各样平凡的建筑。
有低矮的平房,也有常见的两层楼房,类似有钱人的别墅的却只有一幢,司机介绍说,这个村庄户头原本有五十多户,因为这个地方交通太不方便,这些年离开的人越来越多,所以很多不错的房子就空了下来,偶尔有认识的人来这里度假一样的住上一阵,就像以前的皇帝进避暑山庄一样。
这个小村落叫做隐村。
悠然的心就轻易就被隐村的位置与风景打动了,这里肯定比羡村更适合她这个天生适合避世的人居住,羡村与外界还可以随时接触,交通方便,可这里显然要难得多,有很多地方,甚至没有手机等信号。
听悠然说有意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司机好像这是他家开的旅馆似的,非常高兴,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热闹,连忙乐呵呵地带着悠然去见了村长。
村长为人爽快,比司机还要热情,对于悠然的到来,他笑得乐不可支,说若是隐村有歌舞队,一定要叫来行个欢迎仪式,但可惜隐村的人太少,而且以老年人居多,想跳都已经一把老骨头了。
村长叫老婆杀鸡做菜,热情地请悠然吃饱喝足之后,因为几幢空置房子的居住问题全权由他负责,便带着悠然去了各个空置的房子观看,任悠然挑选一幢居住。
最后,悠然选了一幢二层楼房,这二层楼房,对于她一个人而言,实在是大了点,可她不想住平房,她希望能够站在二楼的楼顶上,眺望山上壮丽的风景。
这幢楼房的四周都是茂盛的高大树木,院子很大,还有自然而然的山水流下,在一个池子里聚合,池水清澈见底,还有蝌蚪状的小鱼在欢快畅游,村长说,这水冬暖夏凉,夏天把西瓜放进去,只要一个小时,就能冰得让你咧嘴大笑,根本用不着冰箱那不天然的大傻物。
而这里的气候,夏天白天有太阳直晒会有些热,但风一吹却很凉快,尤其是屋子一楼,极为凉快,到了晚上还要冷得睡垫被,盖被子。
冬天这里倒是极冷,但不用担心,房子里有炕,也有供烘火的碳盆,冬天把一锅咸肉炖冬笋放在炭火上,再在旁边炖一壶黄酒,那就是赛神仙的日子呀。
悠然看着村长说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不禁开怀笑了。
当悠然说她要买下这幢房子问村长需要多少钱的时候,村长却意味深长地看着悠然,摇了摇头道:“小姑娘,你能看上这里,说明你是一个心思纯净的女孩,心没有一般城里人那样浮躁世俗,同时也很有眼光,我很高兴多一个住户,这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收你一分钱,但是,你这么标致的一个漂亮姑娘,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呀,我们这里可没有配得上你的男孩啊,倒是有几个一两岁的女乃女圭女圭,但是你等得起吗?哈哈。”
“村长,我这辈子不打算结婚了。”悠然笑着说道,对于一个不知道她过去的人,悠然并不避讳自己的真实想法。
“哎哟,这话可不能乱说,姑娘我看你健健康康,也不像是受到什么刺激的人,有什么事情不能想开呢?这样吧,姑娘,你先在这里住些日子,如果你能安安分分地在这里住上三年四年,那么我再来收你这幢房子的钱,好不好?”
既然村长一番好意,悠然便点了点头,安心住了下来,都说这个世界人心险恶,但她怎么都遇上了一些这么善良淳朴的人呢?虽然她失去了至亲,失去了挚爱,但她也不是一无所有。
时间一晃已经十多天过去了,悠然这些天就在这个村子里四处走走,顺便拿着相机随便拍拍,她以为她能像以前到羡村一样,很快将不该记着的事抛在脑后,可这回却发现很难。
看到美丽的风景,总会自然而然地想到,如果和云翼依偎着看到会有多好?尝到美味的食物,总是想到,如果云翼和她一起吃该有多妙?
等到发现云翼根本不在也不可能再她身边的时候,她才恍然发觉想了不该想的了。
原来真正爱上一个人是一件根深蒂固的事,很难避开甚至遗忘,除非那不是真爱,难怪当年,她很容易就将对佟子夜的憧憬搁下了,心中只有遗憾与可惜,因为那只是简单的喜欢与崇拜,与爱还无关。
这日,悠然拿着相机准备拍一些山林里的鸟类,可山林里的鸟儿都太活跃精怪了,往往她刚按下快门,鸟儿就飞走了,相机里出现的是一张模糊的照片。
失败了多次之后悠然无奈地放下相机,忽地,她看见一只很漂亮的鸟儿,在阳光下好像有着五彩的羽毛,悠然心想,难道她遇见传说中的神鸟了哈?
这样一想,悠然立即拿起相机,对准了它,未免又拍不到好看的照片,悠然立即改了主意,决定拍视频算了,因为这样漂亮的鸟儿可不是想看季能看见的。
可她还没有按下摄影键,鸟儿便轻轻飞了起来,悠然正准备叹气之时,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只鸟儿似乎通人性一样,也不飞远,也不飞太高,就那么飞一段、停一段,尤其是那一双大大的眼睛还不时调皮地回头看着悠然,好像在嫌她脚步太慢似的。
悠然来劲了,连忙小心翼翼地跟上这只有趣的鸟儿。
不知不觉,悠然已经跟了很长一段山路,而鸟儿最后停在了村中唯一一幢别墅门口的一个蓄满水的水池上,鸟儿长长的嘴正高兴地喝着池子里的水。
悠然站在原地,笑盈盈地看着那只鸟儿,心里不禁想着,若是云翼看见了,许是能知道这是只什么鸟呢?
或许,云翼还会一脸鄙夷地说,你这个小妞怎么这么孤陋寡闻,连这么有名的鸟儿都没见过?书是不是白读了?
一阵山风吹来,似乎云翼的手正抚着她的手,他的眼正情意绵绵地含笑注视着她……
鸟儿忽地发出一声嘹亮的叫声,悠然警醒,这才发觉自己又落入了幻想当中。
悠然懊恼地摇了摇头,如果自己再这么时不时幻想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变成神经病啊?
鸟儿忽地翅高飞,随即又快速冲下,悠然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它,看着它又停在了别墅的一张椅子靠背上。
悠然就站在别墅门口,院门半开着,凭着外面晾晒着的衣服,她知道里面住着人,即使她想要进去,也没好意思进去,只是远远地看着那只漂亮的鸟儿,举起相机拍摄。
“你别出来,我自己行——”忽地,悠然听到了一个沙哑且不耐的人声,紧接着便是开门的声音,悠然赶紧抬脚准备离开。
谁知,因为心急悠然的脚被脚下一块生进泥土里的石头绊了一跤。
悠然“哎呦”一声的同时,发现自己在车祸受伤过的膝盖又被沙子磨开了皮,鲜血毫不客气地冒了出来。
“你没事吧?”一个轻到不能再轻的虚弱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
“没事的。”悠然以为她会听见焦急的脚步声,然后被这个声音的主人扶起,谁知,却只听到了沙沙的轮椅声。
悠然的膝盖剧痛无比,这会儿对别人的事也没什么兴致,索性一坐在地上,拿出随身带着的一块手帕擦拭着膝盖,生怕沙子嵌进肉里面去。
轮椅声渐渐地近了,最后停在了悠然附近。
悠然仔细擦着膝盖,忘记身后有人临近。
轮椅上的人试图站起,但努力半天都没有成功,只好朝着别墅大吼道:“黄伯,快点出来。”
“哦——”那个黄伯显然早就藏在门后不放心盯着轮椅上的人,这会儿得到赦令,连忙跑了过来。
“少爷,什么事?”黄伯急匆匆地问。
“她摔跤了,你快扶她起来,再拿药箱帮她处理一下。”轮椅上的人声音虽然虚弱,但不失好心与热情。
黄伯连忙将悠然扶起,在看见悠然的脸时,黄伯微微一愣,随即客气道:“姑娘,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拿药箱。”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会处理。”悠然谢绝了黄伯的好意,下意识地回头朝着轮椅上的男人看去。
可这一看,悠然却彻底傻眼了,若不是黄伯还扶着自己,她差点再次摔在地上起不来。
“你你你——”悠然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见鬼了,但轮椅上的人见到她时同时诧异的表情让她立刻确定,他就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南晨,虽然他的模样憔悴得一塌糊涂,她都险些要认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