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晨比悠然率先反应过来,转着轮椅就要往别墅里走,悠然立刻放声大喊道:“南晨——”
这件事对悠然而言,真是太震惊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样陌生的一个避世之地,还会遇见熟人,而这个她以为对她灰心失望的熟人,竟然病成了这副模样?
悠然暗暗拧着自己胳膊上的肉,她觉得这应该是一个荒唐的梦,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可是,剧烈的痛还是从胳膊上传了出来。
悠然傻眼了,呆呆地盯着南晨的身影,那个永远健康活跃的男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黄伯,把院门关上,别让闲杂人等进来。”南晨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虽然虚弱沙哑,但说话的口气,还是和南晨一模一样。
“南晨——”悠然现在哪里还会记得南晨对她说过的狠话了,她现在只想知道,南晨他怎么会变得这么虚弱,且坐在了轮椅上,还会好巧不巧地跑到了这个地方养病?
“这位小姐,你认错人了,我姓黄,叫黄末。”南晨转过脸,冷冷地说道,那副样子,好像真的不认识悠然一样了。
“黄末你个头啦。”悠然可不管黄伯的阻拦,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抓住他的手道,“你就是南晨,别想骗我。”
“黄伯,你傻了?送客!”南晨的声音还是很虚弱,但却充满了火气,似乎对黄伯很不满意,对悠然这个不速之客又很是厌恶。
“这位小姐,不好意思。”黄伯为难地请求悠然离开院子,悠然看着黄伯年纪一大把为难的样子,只好步履艰难地走出院子,眼睁睁地看着黄伯把门锁上。
“南晨开门啊——南晨——”悠然院门外站了很久,不断地喊着,可别墅大门紧闭,再也没有打开过,更别提有人出来了,一切都静悄悄的,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又是悠然的幻觉。
“哎呀伤口痛死了,路都走不动了,南晨,哦不,黄末先生,借个药箱行不行啊?”不论悠然怎么动小脑筋,别墅里的人都悄无声息,不给她任何回应,若非悠然膝盖上的伤赫然在目,她会以为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幻觉。
悠然垂头丧气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村长家里,她便向村长打听别墅主人的情况。
村长告诉悠然,别墅现在的主人的确叫做黄末,他的命不好,得了和她母亲一样的绝症,四十六天前来到这里住下。
黄末母亲在绝症晚期的时候便放弃了任何治疗,最后是在这里度过了剩下的日子,如今黄末恐怕也和他母亲一样,放弃了治疗来这里度完痛苦的余生。
“村长,黄末他母亲姓什么?”悠然犹记得南晨提过,他是跟南有年姓的,而佟子夜是随母姓。
“佟。”村长利落地回答。
悠然这下百分百确定,那轮椅上的男人是真的南晨了,其实她从第一眼看见轮椅上的男人时,便大致确定他是南晨,哪怕他的精神状况差极。
可听村长说他真的叫黄末,且得了无法治愈的绝症,悠然便自欺欺人地多问了一句,多么希望他的母亲并不姓佟,那么现在这个可怜的男人便不是她认识的南晨了,而真的只是和南晨相似罢了。
想着村长说南晨来这里已经有四十六天,悠然算了算,这就是说,南晨在她出车祸的第二天便来到了这里,因为按照南晨的个性,他若在H市且身体健康,肯定会日日探望她,她竟然还相信他说去追女朋友的谎言。
那个时候她好不容易打通他的电话,就觉得他的声音十分不对劲,但一心以为他是玩通宵缺少睡眠的缘故,哪里会往他身体出了这么严重状况的方面去想?
“村长,他来这里之后,还出去过一次是不是?”悠然记得,在她从k市回到H市寻找云翼的时候,在街上碰见过南晨,那个时候的他,虽然脸苍白了一些,但精神却还很好。
“是啊,他就是从那天回来之后,才开始坐到轮椅上的,到现在都没有站起来过,为了能自己走,他不知道摔过多少次呢。”村长叹息道。
悠然又从滔滔不绝满口惋惜的村长口中得知南晨所患绝症的大致情况与禁忌,她这才明白南晨为何从来都不喝酒也不吸烟,而且脸色还会因为劳累而显得苍白如纸。
而他一直没有谈女朋友,恐怕就是怕害了人家,耽误对方的终身吧!
“村长,这事很巧,他其实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不过却一直对我隐瞒他的病情,现在我们意外碰见,他却假装不认识我,说我认错了人,想想真是好笑。”悠然无奈地笑道,心里却是难过异常。
“啊?啊!”村长抑扬顿挫的语调吓了悠然一跳,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大事。
“他他他——不会就是你的意中人吧?而你就是因为他一声不响地弃你而去,所以万念俱灰决定隐居在这里吧?啊,黄末那孩子虽然可怜,但却很幸运,能够碰见你这么善良的孩子,这叫什么?电视剧里常说的?哦,这就叫有有缘千里来相会、有情人终成眷属!”村长丰富的想象力让悠然咋舌,不过听起来也倒是真像有这么回事。
“对了,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了!”村长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完全不给悠然辩解与质疑的机会,眼睛贼亮贼亮的,双掌重重一击,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悠然大喊,“我就说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有点面熟呢。”
“村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悠然被村长手这样激动滴指着,完全模不着头脑。
“我啊是个土中医,也是就是别人说的土郎中,有一回黄末头痛得大发脾气,吃止痛药都不行,老黄就请我去看看,能不能有什么中药能够帮他有效地止痛,我跟着老黄走进黄末的卧室,他的人还没看见,却差点被卧室里的景象吓得晕倒,你想想看,满墙满墙的,还有天花板上,都是那画,就是我闺女说的什么,哦对了,素描,是素描。”
“是一个姑娘儿的素描,好看着呢,大眼睛,长睫毛,正脸的,侧脸的,低头的,抬头的,笑的,哭的……嗨,那姑娘儿不就是活生生的你吗?”村长看着悠然笃定地说。
“村长你误会了,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看见的素描上的女孩,肯定不是我。”悠然这才明白村长为什么激动,暗想难道南晨卧室里贴着的素描上的女孩和她长得有些像?应该是南晨一直暗恋着一个女孩,但碍于自己的病情,不敢表白。
“姑娘你别害羞呀,那黄末对你这么情根深种实属难得,而你更是对他情深意重,竟然愿意为了他甘于孤身一辈子,两人的精神都可敬可赞啊!”村长居然对悠然竖起了大拇指。
“村长我……”悠然发现,在这个淳朴到一塌糊涂的村长面前,她再说什么都是徒劳,再解释下去,他不但不会相信,反而会更加觉得她难能可贵。
为了让这个浮想联翩的村长停止猜想,悠然索性被迫接受了村长的认定,且灵机一动道:“村长,那你有办法让我再见他一面吗?他都不肯见我呢。”
“当然有办法,我很乐意为你们这对世间难得的有情人效犬马之劳啊!”村长语气夸张地说道。
最后,悠然在村长等人的帮助下,与佟家的黄伯里应外合,在一个静悄悄的日子,悠然与几人一起来到别墅围墙外。
村长等人为悠然架起梯子,帮助悠然顺利进入院子,然后朝她投来加油与祝福的目光,乐呵呵地一起离开。
悠然又通过黄伯给的别墅内外地图,从一扇足够她钻入的窗户,顺利进入大厅。
没一会儿,悠然便准确找到了南晨的卧室,当她轻轻推开门的时候,南晨已经睡着,而黄伯正拿着杯盘准备出来。
黄伯朝悠然点了点头,便和她交换了位置,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悠然站在南晨的房中,将目光从熟睡中的南晨身上转到四周,村长说得一点儿也不夸张,看见那一张张贴得紧密的素描,她也有一种晕阙的感觉。
素描不是照片,和真人难免有差距,但悠然还是从素描上女孩的神韵上确定,素描上的女孩就是她。
这也太离谱了,这南晨怎么会画了她那么多素描,却一张也不送给她呀?
悠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为那些张姿态各异的素描给深深地震撼了,那些真的都是她呀,发呆的她,笑着的她,哭着的她,发愁的她,侧脸的她,抬头的她,甚至还有皱眉的她……她感觉自己就像照镜子一样,入眼之处,都是无数个栩栩如生的自己。
悠然再次朝着南晨望去,他的睡颜是那样的痛苦,皱着眉头,紧紧抿着双唇,那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她的眼泪,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悠然缓步轻轻朝着南晨走去,在他床前停下脚步,她拿出南晨放在枕边的一块画板,画板上是她昨天诧异看着他时露出的惊诧神情,被他画起来竟然显得十分可爱。
这些素描应该都是他亲手画的,悠然也听说过,画画是要有灵魂的,若是一个陌生人画她,肯定不会画得这般有生气,而她竟然从来不知道,南晨还有画画的本事,她记得曾经问过南晨有什么特长,南晨自嘲地说,他只擅长吃喝玩乐,其他一样不精通,原来他是骗她的。
悠然定定地看着南晨,想着,他得拥有多大的绘画技巧,才能将她刻画地栩栩如生?而他又得有多了解她,才能将她的神韵画得如此惟妙惟肖?
他一定是将她放在了心里,心里的最深处吧?
一个惶恐的答案在悠然心中逐渐滋生,她不想承认都难,南晨喜欢的女孩应该是她吧?她是他默默暗恋着的女孩吧?
这样的猜想让悠然的心噗通直跳,真是又感动又苦涩,又气恼又难过。
悠然就在南晨的床边静静地坐着,呆呆地凝视着他,回忆着他们认识的点点滴滴,回味着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原来,她当他是异性朋友,可他却以好朋友的名义,偷偷地喜欢着她,因为自己的病情,甚至全心全意地把她介绍给他的亲哥哥。
若是南晨没有患上这样的疾病,依照他的性子,应该会正大光明地说喜欢她,并且追求她吧?也不至于……
不知过了多久,南晨缓缓醒来,对上悠然泪盈盈的眼,他一时也愣住了,以为自己做梦,直到悠然说道:“黄末,我叫悠然,很高兴在这深山老林认识你,相识即是缘分,我们交个朋友行吗?”
他这才确定悠然是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的房中,因为这种欠扁的话梦中的悠然是说不出来的。
忽地,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苍白的脸竟然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眼神飘忽地看着那些天花板上的女孩素描。
悠然见他不理自己,继续笑着说道:“你不认识我没关系,但谁让我是你的梦中情人呢,别否认啊,瞧墙上的素描就是明摆着的事实,你暗恋我对不对?噢,不对,应该是在你的梦中有一个喜欢的女孩,而那个女孩正巧出现在你面前,你是不是高兴坏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南晨知道悠然已经完全确定他就是南晨,明白再怎么伪装也没有必要,而悠然这个厚脸皮已经猜到了一切,明白他对她的情意,现在他想躲也躲不了了,再否认等于欲盖弥彰。
“我啊?找你啊。”悠然故作轻松地说道。
“胡说,连我哥都不知道我的行踪,你会这么神通广大?”南晨的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却还是和以前一样,充满他南晨独有的神气。
“我呢,本来是来这里隐居避世的,没想会遇见你,唉,这是不是该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呀?”悠然故作轻松地笑道,原先一想到和云翼分开的事,她的心会难过,但现在,她的全部心思都投在了南晨身上,没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南晨的绝症能够让她难过。
“隐居避世?你又玩这套?云翼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南晨鄙夷地问。
“没有,是我习惯一个人生活,也喜欢这样的生活。”悠然低下头,避开南晨探寻的目光。
“给我老实交待,不然我让黄伯请你出去,我知道你有本事再进来,我不过我会离开,到一个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南晨很聪明地抓住了悠然的弱点,威胁道。
“你——”悠然噘着嘴,气呼呼地瞪着南晨半天,终于把事情的大概告诉了南晨。
南晨听完之后,半天才说:“早知道你就应该选我哥。”
悠然看着南晨,朝着南晨眨眼道:“不选你哥,选你怎么样?”
“我可不要你!”南晨月兑口而出,心却砰砰乱跳,眼里更是水雾渐起,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悠然会明白他潜藏的爱意。
“撒谎,那你贴着那么多张素描做什么?别说素描上的人不是我,更别说你是把我画起来诅咒的,南晨,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暗恋我呢?呵呵。”悠然根本不给南晨否认的机会,南晨隐藏对自己的感情让她感觉很心疼很心疼。
“谁让我认识的女的屈指可数呢,里面最年轻的就属你了,我画着玩玩的。”南晨还是给自己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被一个喜欢的女孩这样咄咄逼人的逼问,他真的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南晨,从今以后,我会在这里天天陪着你的。”悠然郑重
地说道,别说她与云翼已经没有了可能,就算她和云翼没有发生那件事,她若是知道了南晨的事,也会陪伴他,因为他需要她在身边。
“你怎么这么恶心?谁要你陪了?能滚多远就给我滚多远,我不是说过了,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我讨厌你,你是我最讨厌的人。”南晨撇开头并闭上了眼睛,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若是他健康,若是他没有患上这种病,悠然可能早就是他的女朋友了。
“我是看在那些素描的份上才决定陪你的,你别不识抬举啊,我们虽然做不成夫妻,但完全可以在这深山老林里天荒地老啊。”悠然以玩笑的口吻笑嘻嘻地说道,南晨喜欢她,但她却对他没有男女之情,所以只能以友情的立场相处,这是她的底线,不可能以任何原因逾越。
“自作多情,你可以走了,我要睡觉。”南晨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的确累了,刚说完就真的睡着了。
悠然在南晨床边坐了好久,她很愿意在这个安静美丽的地方陪伴南晨度过剩下的日子,让他开心,不感到孤单。
她默默地流着泪,一边不断拭去,一边看着南晨,为他惋惜为他哀叹,若是他的病能奇迹出现,突然转好该有多好,即使这样的愿望不切实际,但悠然依旧抱着一线希望,衷心祝福他,巴不得自己是天上来的神仙,只要手指朝着他一点,他就能恢复健康。
第二天一早,悠然来到佟家的时候,南晨正微合着眼睛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看见悠然的身影,唇角一扯,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抬了抬,算是和她打了招呼。
悠然走到南晨身后,缓缓推着轮椅,和他聊着村里的事情,却绝口不提任何与云翼有关的人和事,而南晨似乎也知道她的心思,心情也变得很好,精神似乎一夜之间好了许多。
黄伯站在不远处晒着衣服,不时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上一眼,露出欣慰的微笑。
忽地,南晨放在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南晨接起,听了一会儿,只说了一声“好”就挂了电话。
“南晨,你看,就是那只鸟带我来这里发现你的。”悠然看见前天她跟着来到这里的五彩鸟儿,兴奋地说道。
“这样啊,那我得以特别的方式好好谢谢它。”南晨轻轻说道。
“什么特别的方式?”悠然浑然不觉南晨在逗她。
“把它抓了,拔毛拆月复,在火上烤来吃怎样?”南晨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坏啊!”悠然在他背上拍了一下,道,“有我在,你这邪恶的心思就别想得逞,我多希望,它是一只无所不能的神鸟啊。”
“其实,不论你在不在,我都没有本事再抓到它了。”南晨忽然颓然地说道,若是他身体健康,他一定把这只鸟抓来,把它放进笼子里养起来,在悠然不高兴的时候哄她开心。
“干吗非要抓到它呢?”悠然故意无视南晨的伤感,乐观道,“能够经常这样看着它,欣赏它灵敏的身姿,看着它自由自在地飞翔,不是挺好?”
“你说得对,能够再看见它,看着它自由自在地快乐飞翔,我就应该很满足了。”南晨望着悠然若有所悟道。
“嗯。”悠然和南晨一齐朝着鸟儿望去,那只鸟儿,真的很漂亮,像是从天上飞来的神鸟,可以变不可能为可能。
二人默默欣赏着,谁也没有言语,片刻之后,南晨忽然开口道:“悠然,告诉你一个或许让你诧异的消息。”
“什么?”悠然随口问。
“那个王沛安,和我妈是昔日旧识。”南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