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药包扎完后,白衣微微叹了口气。她从河中将这人捞上来,又为他包扎一番,这一番折腾说不上重却也不轻,然这男子双目紧紧阖住,竟没有丝毫将醒的迹象。
入夜时,白衣寻了个山洞将男子安置进去,又细心的处理了血迹,依这人的状况,她怀疑还会有仇家追杀,还是小心为上。
男子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黑暗的山洞被晨曦的光芒映照的一片明亮,温暖的阳光打在昏睡着的身上,男子指尖微微一颤,眼皮下的眸子微微转动,猛地睁开紧闭的眸!
“是你。”
一睁开眼,男子立刻打量起身处的环境。当看到五步之外的白衣少年,他明显松了口气。男子的声音有些沙哑,那是昏迷了几日的缘故,但尽管嗓音微哑,白衣仍能听出那个声线原有的一丝温润。而她没有猜错,当听到他的声音,她果然在第一时刻得知了他的身份。
“原来是你。”轻轻低喃出声,忽而眸光一凝,白衣微诧:“怎么是你?”不怪她诧异,以这人尊贵的身份,怎么可能落到被人追杀的地步?况且,这还是在落英境内!
“看来你同我一样,我们都是知道彼此的,你是叫白衣,是吗?”出口的声音带着似乎是与生俱来温和清润,如山涧流泉玉盘滚珠,说不出的清雅怡人。男子的眸光一如他的声音,琥珀色的眸子温润生辉。他微微动了下,却牵引的伤口一阵抽疼,目光转到胸口的那道伤痕上,发现血已被止住,他溢满了流光的眸子里却像是被蒙上一层厚重的雾霭烟沉,瞬间灰暗了神彩。“我还以为这次定是逃不过了,没想到……终究还是命不该绝啊!”
白衣微不可见皱了下眉。这句话中那沉重的叹息意味真是让她不喜呢!她随意拨弄着已经灭掉的篝火,神色淡淡道:“既然知道命不该绝,就更该努力活下去,可我听你这句话,竟是嘲讽多于想要活命的希望,你之前似乎已萌死志啊……”
男子一怔,忽而一笑,却是轻松的避开了那个堪称锋锐的问题:“你说话一向这般直接吗?”
白衣莞尔:“吓到你了?你的颓废也吓到我了呢。看来话说得太直接并不好啊,我只是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平日里倒也并非如此。”
“我明白。”男子温和一笑,眼中多了些异样的意味。他自然明白白衣如此锐利的原因,这个与他只能算作点头之交的少年是不忍见他如此,她是想敲醒他啊。这个少年本不必多言惹人嫌,说到底,还是她的心肠太软了。“我并非不识好歹之人。”
白衣也笑了起来,这个人,其实认真论起来,他们只能说是知道彼此见过彼此而已,甚至连相识都算不上。在今天之前,他们从未相互交谈过,然而此番寥寥数言,相视而笑默契在心,竟是别有一番喜悦滋味。白衣心道,或许这才算是真正的倾盖相逢胜白头吧。
“无所惧,无所扰,直来直往,方可畅意人生。这是你天渺峰的‘道’啊。只可惜,这般道心却不是任意何人都能懂得领悟的,吾辈只能徒增艳叹罢了。”男子笑叹一声。
白衣微微抿唇,道:“你是在怕什么?”
琥珀色的琉璃眸子凝视着那个白衣少年的削瘦侧影,男子微微失神。
他在怕什么呢?如果连死都不能叫他畏惧,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能让他怕的东西呢?应该……已经没有了吧……
“不要以为死亡很可怕。”思索间,他听到那个少年的声音,那声音明明极轻极淡,然而从那两片粉唇中吐出,一字一句却像锋刃刀剑一样,将他刺得体无完肤。“真正可怕的是人心。你可以选择死亡,那其实轻而易举,但你其实输了,你输给了自己,输给了自己的心。”她顿了顿,声音飘渺,却犹如重石捶地,狠狠砸在他心头!
“信阳君,真正让你害怕的,是面对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