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火红,孤苦伶仃的几点火光,如同黑夜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挣扎的燃烧着。
银镜放下帘子,回头笑道,“看来咱们来晚了,错过了好戏,你在轿中呆会,我出去看看就回。”
杨四郎点点头,虚弱的靠在车上,看着她的目光沉静。
她脸上一红,有些羞捻的跳下去。
沙场的四周寂静无声,银镜心内诧异,脚步也渐渐放缓,远远的便看到高台上一个瘫倒的身影。
“斜哥哥……”巨大的酒气冲天,她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男子,心内的不安渐渐升起。
“她走了……”半响,他如同自言自语般,摇摇晃晃站起,倨傲的五官在火光下痛苦的重叠在一起。
银镜上前扶他,却被他一手推开,清冷的风打在他孤单的身影上,
“她不愿意嫁给我,她恨我!她甚至连她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他痛苦的捂着头,冷寂的眸子中蒙着一层水气。
她靠着他坐下,看着痛苦的他,眼中也有泪光闪动,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在她的心中,他是最高傲的魔,是冷酷无情的王,连至亲的兄弟嫂嫂都能杀害,他怎么会脆弱,怎么会痛苦?!
“为什么要让她恨你,既然你爱她,为什么要伤害她?”
他愣住,月光洒在他脸上,他孤单的笑起,手中的骨骼咯吱作响。
“斜哥哥,你何必如此,你如果真的爱她,就放手吧。”银镜轻轻的说。
“不!她杀了我的孩子,我不会放过她!”他的眼睛变的血红,闪动着绝望疯狂的诡光。
“你这样做只会让她更恨你,斜哥哥,银镜求求你,停止吧,把这一切都停止吧,不要再像当年一样,你已经失去了重哥哥和玹鄢姐姐,你不能再失去她啊!”
老天啊,她厌倦了,她真的厌倦了,为什么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如此不快乐,如此难过,她小时候的所有依靠,为什么都要这样一个个变得这般冷漠,这般寂寞痛苦。
她以为他会快乐,他那么爱那个女人,这么多年来,他终于学会了爱人。
她永远忘不了那日,言哥哥手中的剑刺向他,眼中的仇恨痛苦肆意燃烧,而他,远远的站在那里,不多不避,冷漠无情。
她忘不了萧萧姐姐大婚的那日,年幼的她兴奋的跟在她身后,拽着她殷红的长长裙摆,萧萧姐姐转过头,泪珠簌簌的滚落下来。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萧萧姐姐哭,从此之后,她便再也没哭过,脸上总是挂着倾国倾城的笑,长大后,她才明白,那笑比哭还让人心疼。
直到那日,耶律言站在她面前,冷漠的对她说,
“银镜,你知道,我不能娶他的妹妹。”
她记得她哭着拽着他的衣角说,“可是我是银镜,银镜啊,自小到大,你最疼爱的银镜啊!”
他一个个掰开她的手指,她看不懂他眼中的表情,她只知道,她最后努力珍视的东西,在那一瞬间土崩瓦解,小时候,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晚风呼啸。
她抓住耶律斜的手,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找到她,告诉她,你爱她,用爱让她忘记恨!”
脑海中闪过一个温暖的微笑,心中有不知名的情绪翻滚,好像这么久,她终于找到可以栖息的地方。
放开他的手,她转身跑去,华丽的裙角微微风扬,心中的念头在一瞬间膨胀,她要回到四郎身边,她要回到四郎身边。
马车里,杨四郎看着急急跑进来,泪雨磅礴的她,担心的问,“你为什么哭?”
她轻轻一笑,靠到他的肩膀上,低声说道“不要离开我,四郎,我只有你了。”
他的身子突然一僵,气血翻涌,胸腔内窒息的疼痛,他拼命忍住,看着身边的眼中有着漫漫柔情。
他站在高台上,她的话一遍一遍冲击着他的心绪。
“找到她,告诉她,你爱她,用爱让她忘记仇恨。”
他突然心中一震,跃下高台,朝瑟瑟寒风中大步走去。
……
烛火摇曳,她坐在烛光下,眼中的泪水簌簌落下。
一声轻咳,她扬起衣袖擦干泪水,回过头,妩媚一笑,“可汗。”
耶律荣光的目光落在她通红的双眼上,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走上前揽住她,“今夜恐有大雨,萧萧,陪本王出去坐坐。”
她心觉异样,但还是靠在他怀中,乖巧的点点头。
走至凉亭,萧萧顿时睁大眼睛,身子也跟着一僵。
无数五光十色的琉璃杯子围成圆圈,将凉亭包围,细密的月光落下,在杯子上折射成五彩的光芒。
她有些惊讶的望着他,却看见他深沉的目光露出绵延的柔情。
心中一动,便被他拉着走进凉亭。
“为什么要准备这些?”她还是忍不住心中的震动,开口问道。
耶律荣光脸上一笑,眼眸温柔如水的望向她,“有时候,本王也想回到小时候,在本王心中,那时的萧萧最美。”
她目光一顿,勉强的笑道,“难道萧萧现在不美?”
“不,”耶律荣光转头,看着她的目光深情沉溺,“在本王心中,万千天下,都不及你一人。”
他看她的眼神那么专注,她能感觉到那中间脉脉流淌的深情,不能对他动情,不能心软!她在心中默默的告诫自己。
脸上的微笑妩媚,眼中的目光寒冷,她转过头,看着外面黑色苍茫的世界。
雨,点点落下。
轻盈的雨点,纷繁落下,敲击在琉璃杯中,发出叮铃不同的轻响,整片连在一起,宛如世间最美妙的曲子。
雨雾中,她的嘴角渐渐凝起笑意,眼神洗去戾气,渐渐变得柔和。
他转头看她,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岁月流逝,他恍惚看到那个小女孩,白色的裙子随风飘扬,脚踝的银铃丁玲作响,她的笑,清脆动人,催开一路似锦繁花,那是他,遗失在岁月中最美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