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浅浅的叩击门扉,似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谁在外头?所谓何事?”沐薇从书稿里探出头来。
“回之,我是子墨。方才听你说嗓子有些不舒服,便问了丫头,寻到厨房,帮你备了些润喉的汤水。”门外传来熟悉的嗓音,清清切切的音调不疾不徐。
原是子墨,方才见他不在。未曾想只是去给自己熬汤。开了门,苏墨携着一股甜香进来。满室芳香扑鼻,甜腻的味道蔓延开来。苏墨并没有多话,只是嘱咐她好好调理身子,时辰不早了,说是先回去。临走出房门,又回头青涩的给了沐薇一个浅浅的拥抱,红着脸回去了。
沐薇饮下汤水,甜而不腻,原来子墨竟然是如此细心之人。她在院子里漫步几圈,且等消化了再回房,现如今可是整日吃吃喝喝,好久没有活络活络筋骨,改天还是要一人去找市井里的小流氓舒展舒展。不然自己可越来越像那养在闺阁里,成天无所事事,多愁善感的娇小姐了。人生嘛,就应该充实着。俗话说,年华几许,究竟谁人能明了,不曾清狂人枉年少。
她挽袖迈起莲步,一板一眼走起了。自己却被自己逗笑了,想起小时候自己随着爷爷和师兄师姐们学戏,倒闹出了不少笑话。
“回之,为何笑的这么开心?”颜笙一袭水蓝色长袍,款款而来。
“不过是想起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儿了。你呢,**和龙阳那么急匆匆的拉你出去,所谓何事。莫不是三人游更吸引眼球些?”沐薇凭栏而坐,把玩着腰上的玉佩。
“说什么笑呢,不过是叫我去带着他们去逛逛而已,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刚来新地方,好奇也是在所难免的。”颜笙双手托腮,在沐薇身侧坐下。“这不,他们晚上又说是逛夜市去了。”颜笙将头倚靠着沐薇肩上。露出了孩子般恬静的笑颜。
“在漠北是生活可好?颜伯伯和你亲近吗?有没有在打雷下雨的晚上再瑟瑟发抖?”
“在漠北自然是好的,爹与我说不上过分亲近,总还是疏离些好的。至于那些夜晚自然是不会像儿时一样。”颜笙浅蓝色的瞳孔微微倦怠。漠北好是好,可尔虞我诈的事儿总也少不了,人心险恶也见得多了。多年未见的爹早已无法再融洽,除了淡漠以对,别无他法。打雷下雨的夜晚已经没有了那个小女孩,没有人拥着自己,给自己鼓励。“**和龙阳一直待我很好,就像儿时的莫离。”颜笙双手搂住她的肩膀,多少年了,不曾被回之拥入怀里。或许儿时的自己更像女孩子,莫离和回之总是一马当先的孩子王,风风火火的拉着自己走街串巷。
或许自己是真的累了,就让时光定格在这一刻。
沐薇轻阖双眼,她不知道颜笙那些日子是如何度过的,不过在这里就好。如小时候一样,岁月静好。不似那漠北,她知道那里总归没有这里温暖。
“日后回之同我回漠北看看好不好?”颜笙轻轻磨蹭她的肩,浅褐色的发纠缠着回之乌黑的青丝,煞是好看。
“你若带我去,我就同你回去看看。”沐薇拉起颜笙的手,记得小时候颜笙的手比自家的还要柔软纤长。而今,依旧纤长的十指略微起了薄茧,一道细长的伤口蜿蜒在他左手的食指。细细长长,似乎连伤疤都被颜笙渲染得好看起来。
“你和我回去就再好不过了。”水蓝色衣角随着微凉的风徐徐摆动,颜笙笑的无邪。
黄昏的庭院,也浅浅地在记忆深处勾勒出一抹泪水氤氲的忧伤。含笑带泪的是曾经。岁月的光华淙淙细流,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光景依旧的院落,曾经颜笙独自离别时的轻奏离殇,梨树下黛茗青颜的少女肩上倚靠的少年,眉目不减当年的清俊,更添气韵。熹微的晚霞轻轻洒落在她们身上,少年紧闭着眼,安然浅笑。少女远山如黛的笑得弯弯,似乎是在说着什么,凭栏静坐。发丝缠绵。曾经青杏尚小,如今海棠花娇。一切变了,又似乎如昨。只言岁月如歌。这景象,日后回忆起仍旧是温馨温润的。
良久,沐薇感到有些困倦,揉了揉眉心。颜笙睁开眼,“你累了吗?要不要进去休息?”颜笙扶上她的发,展颜一笑。
颜笙帮她揉了揉肩,带她进屋,帮她褪去鞋袜,掖好被角。在她刘海上烙下细碎一吻。“晚安。”
她始终一言不发。轻阖双眼,渐渐进入梦乡。她不知道,颜笙的屋子一夜烛光微亮。
混混沌沌的睁眼,这是何处?眼前好似出现了戏台,临水而建的戏台雅致缱绻,戏台上咿呀唱的好似是一曲牡丹亭。这可是她最爱的曲目,任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爱你那一种。可是弱水三千,我却忘记了应该取哪一瓢饮。
台上戏子一板一眼,一笑一颦如同在画里,悠然深远。戏子的眉目依稀,看不真切。倒是旁侧的青衣,一唱一和的样子,像极了那写戏本的爷爷。
戏本上描述的柳梦梅似乎真被他演的活灵活现起来。将这一腔如柳绪的春愁,付予韶光,韶华向远。此男如玉,柳梦梅世间无二。此时戏台上的柳梦梅看见眼前杜丽娘的孤冢一座,青蔓丛生,不禁凄然伤心,只因为深埋于此的人是他今生的妻,说的一生一世不离分。他长跪于次,烧香焚纸,对着天地说“我要活的杜丽娘!我要我妻杜丽娘!”
道是今夕何夕?沐薇像是台下如烟如雾的看客,恍惚间看着这出戏也觉得不真切,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断井颓垣。
后来,迷迷糊糊一出戏就此落幕,台上杜丽娘的眉眼人就模糊,柳梦梅原来真是那爷爷。后来,沐薇醒了,原来是梦,可是只当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