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还极为亲昵的抚了抚我的脸,我却只觉得这气氛古怪至极,干干的笑了两声,便将手从他的掌心抽离开,果然这溺宠关怀的话语实在不适合我和他。只是即便如此,我却不得不佩服君墨舞敏锐到极致的观察力,不过才仅仅四月,宫里的宫人便被虞水心大换了一遍,面对那些物是人非的景色,说不惆怅却也是假的。
只是刚刚抽手的动作却过于生硬刻意,为避免尴尬,我偏了偏头想寻思些别的话题却不料正好瞥到了他手中的书,不觉笑道:“我道王爷是在刻苦钻研什么正书,没承想竟是拿着本佛经琢磨了一夜,倒果真是惬然的很呐。”
他闻言也笑了:“不过是拿来解解闷罢了,整日里对着那些个兵法权谋,孔孟之道的正书,即便再好也会生出几许倦怠来。”
我问:“王爷可是悟出了什么道理?”
他低头,轻抚着那书皮,沉凝了好半响才道:“佛学本就博大精深,飘渺虚无,感悟道理之类的我却也不敢妄自菲薄,只是看着一句话倒甚好。”
“哦?”我兴味的扬了扬眉:“不知王爷说的是哪一句?”
他抬头,目光中流转着几许清水般的淡然,说道:“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念了念却是极有道理的。人生漫漫数十载,不管你是生于清寒贫户亦或是钟鸣鼎食之家,谁也无法逃月兑这上天注定的命数。”
我闻言笑道:“‘生老病死,别离长久’这六苦皆是天地命数,却也的确逃月兑不得。可这后两苦若能真正觉悟到佛之精髓,倒也算不上什么劫难苦楚?”
他望我,若墨画般的眉眼清俊尔雅,不经意的划过一道亮光:“没想到王妃也是礼佛之人,墨舞可是该讨教一二才是,何为佛之精髓,那两苦又因何不苦?”
我垂着眉眼道:“少林六祖慧曾能有偈语:‘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这便是禅道最高的一种境界。这世间万事万物本就是空的,心自然也是空的。既如此,任何事从心而过,又怎么会沾染尘埃?又怎么会有求之不得放之不下的东西存在?人之所以会有求不得,放不下的苦楚,归根到底不过一个‘欲’字。若能真如六祖慧能那般,超月兑于**荣辱之外,领略到佛之精髓的境界,又何愁那两苦?”
君墨舞始终动也不动的凝望着我,目光看似温雅平和,我却有着一种如坐针毡般的紧迫感。这番意有所指的话过于明显,以君墨舞之聪慧狡黠,又怎会琢磨不透?
片刻后他果然开了口,依然微笑的唇角,淡淡的让人模不透真假:“王妃这番话确然也是有几分道理的,只是这世间真正能将心灵澄澈至空,生死荣辱置之度外的人只怕是少之又少吧。不知墨舞可否冒昧的问一句,在王妃心中可是有求之不得,放之不下的东西,如若有,那又是什么?”
平静的话语很是波澜不惊,入我耳却能掀起一片的腥风血浪,心知他在试探,所以我丝毫也不敢马虎:“王爷说笑了,锁情也不过一介妇人,自然达不到六祖慧能那般超然的境界,要说这七情六欲之事,自然是有的。所求的不过是希冀能在这乱世之中,寻一执手之人,相伴清欢到老。放不下的也只是这烽火硝烟中的黎民疾苦,只愿求得一段静好安稳的岁月罢了。”
他闻言,却只是悄然的握住了我的手,没有再言语。清眸淡淡流转,恍然间我似乎看懂了些东西,却转瞬如沉沉迷雾般,隔绝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