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女子走了,连姓名也没留给萧易水,只留给他满脑的旖念。萧易水闭起眼睛躺在床上,眼中并没有意料里的失落,唇角反而轻微上扬。他从床上爬起来,一拍脑袋,赶紧穿好衣服朝自己的屋子走去——槿儿这个小丫头还被自己扔在207房间里。谁知萧易水前脚刚走出门,就碰到了昨天夜里给自己登记的那位前台mm,mm见萧易水含笑跟自己打招呼,六十五分脸蛋没来由的竟然红了,直到萧易水走进自己房间后,那mm才门牌前面小声嘀咕道:“不对啊,昨夜给他开的房间应该是207才对……”
萧易水刚推开207的门,就发现沐槿儿正抱着枕头朝自己这边望来,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萧易水大窘,干笑了几声坐到沐槿儿旁边,想伸出手模模槿儿的脑袋,谁知槿儿将脑袋一别,给了萧易水一个后脑勺。
“这小丫头……”萧易水摇头,把槿儿抱到自己的膝盖上,在她耳旁轻轻唤道:“槿儿……”
槿儿转过头,眼泪汪汪地注视着萧易水,那神态令萧易水更加内疚了。萧易水并不知道,他把槿儿一个人丢在屋子里,半夜里小丫头迷迷糊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那个能令自己充满安全感的肩膀,可是,房间却空空荡荡。四岁的槿儿打开房间里的灯,就这样蜷缩着身子望着门,直到天亮。她以为自己又被抛弃了。
望着槿儿泫然欲泣的大眼睛,萧易水的心疼极了。这个乖巧的小丫头,直到现在还忍住不哭。他把槿儿搂进自己怀里,握紧拳头道:“槿儿,以后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了,我保证。”
怀里的小丫头终于破泣为笑了。
退了房间后,萧易水又带着沐槿儿去寻思早饭。望着小巷里昂贵的早点摊子,萧易水捏着仅存的五十块钱呵呵傻笑着。敢情自己还真英明神武了一回,要不还真得流落街头了。
沐槿儿吃着杭城的特色小吃油炸桧与小笼包,一边咂吧着嘴一边偷偷把自己笼子里的小笼包往萧易水笼子里放。萧易水正琢磨怎么用剩下的十几块钱爬进自己学校,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他终于明白钱是个好东西了。萧易水算计半天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小笼包居然越吃越多,冷不防一把将对面的槿儿抱起来,挠起了她的胳肢窝,于是槿儿边挣扎边咯咯笑了。
在这里吃饭的大多数都是些农民工,看到槿儿天真烂漫的样子,他们也想起了家中的孩子,会心地笑了,握着筷子的手也变得充满力量。
吃完早点,一大一小两人漫步在江边,萧易水望着平静的江水,对槿儿认真道:“槿儿,我想把你送到燕京去。”
沐槿儿刚听完,大眼睛就开始水汪汪的。她攥着萧易水的衣角,怯怯道:“爷爷不要槿儿了,爸爸也不要槿儿了么?”
萧易水心脏一滞,抚模着槿儿的脑袋柔声道:“爸爸怎么会不要槿儿,爸爸是怕槿儿跟着爸爸受苦。”
“槿儿不怕!”沐槿儿小小了脸上满是决绝。
“可是爸爸怕啊!”萧易水把槿儿抱起来,继续说道:“爸爸还是个学生,在上海又人生地不熟的,到了学校的话也没有时间照顾槿儿的。”
沐槿儿的脸蛋黯淡了下来。
萧易水紧紧将槿儿搂在怀里,捏着她的小鼻子继续柔声道:“爸爸不是不要槿儿了,爸爸只是想把槿儿送到爸爸的家里,那里有爷爷女乃女乃,有慈祥的太女乃女乃和表面上凶巴巴其实最疼孩子的太爷爷,还有一大群叔叔阿姨陪槿儿玩。”
“这样,爸爸才会放心。”萧易水其实也想把槿儿留在身边,可是如今的他也在上学,根本没有太多精力照顾槿儿。槿儿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四岁的她早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她还要学画画,学钢琴学跳舞,学她一切感兴趣的东西。上苍欠她的,萧易水会努力的替她找回来。
沐槿儿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沐槿儿才搂着萧易水的脖子,眼泪汪汪道:“爸爸,槿儿不想离开你……”
“爸爸也不想离开槿儿啊,爸爸答应你,一有时间就让人把你送来好不好?”
沐槿儿终于笑了。她伸出自己的小指头在萧易水的眼前晃了晃,认真道:“那咱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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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妈……嗯,我到上海了……”
“不用不用,我都多大了,嗯……妈,跟您商量个事儿……我想把一个小女孩送到咱家里,妈帮我照顾她好不好?”
“什么啊,不是我……啊?您是爷爷啊……爷爷,您别生气啊,您听我解释……”
“生活作风问题?不不是啊爷爷,您误会了……事情是何样的……”
萧易水挂掉电话,已经是大汗淋漓。家里听到这件事的反应很激烈,因为,他们都以为槿儿是萧易水的私生女。眼里揉不得沙的萧老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还让萧易水立马带着孩子与孩子他妈回去,要不就不认他这个孙子。萧易水比陈世美还冤啊,人家陈世美在民间版本里不管怎么着好歹还娶了公主做了一世风流鬼,自己可是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就差点被架上了狗头铡。
在弄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萧易水的爷爷终于平息了怒火。萧老爷子单名一个乾字,早年留学法国,精通俄英法德四国语言,是共和国的第一批外交官,共和国刚成立的时候,他就在兼任第一任外交部长的周总理麾下从事新中国的外交事业。B门店停战协议、W隆会议、ZM建交……新中.国几乎所有的外交大事里都有萧老的身影,他为新生的共和国倾尽了毕生的心血。后来发生了十年动.乱,才华横溢的萧老爷子自然也被打成了极.右分子,面对那些莫须有的脏水污水,老爷子差点以死明志。拨乱反正后,老爷子威望一时无二,众望所归地复出主持外交部的工作,直至退休。
时光荏苒,岁月已经染白了他满头的黑发,却压不跨他那挺直的脊梁。
听完萧易水的解释后,萧老额上的皱纹明显舒展了一些,他握着手里的电话,语重心长道:“易水,乱花迷人眼,权势惑人心啊。一个人越是有才华,若心术不正的话,只能为祸愈甚。”说到这里,老人似乎回忆起了那段峥嵘的岁月,语气也变得唏嘘缥缈。
“爷爷,孙儿明白。”萧易水恭敬道。
听到自己孙子的话,萧老笑了。自己的孙儿,他自己还能不了解么?想到那几位国字号老首长对自己孙子毫不掩瑜的赞赏,萧老也是眉目含笑。
有孙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