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墨果然是个说到做到的人,第二日清晨,他便起身离去送信与沐臣轩。
我坐在阶前,抱着腿看着远处,等待花非墨。他这个人,想恨他可又偏偏恨不起来。想起他的身世与多年的落寞,我觉得他就是太幼稚太单细胞,总想拉着个人陪着他,就像个小孩子。
直到夕阳落山,花非墨长长的身形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余晖将他的身影拖得老长老长,他的每一步都引起花海的波澜。
“花非墨!你真去送信了?”我指着他,抬头俯瞰着他优雅的下巴。
他微微点首,半蹲平视我,“我真的很期待,想看看你所谓的爱是多么坚定无畏。”
我侧脸不愿再看他,手痒痒得直想挥他一巴掌。
“若他来了,你就得放我们走。”被他盯得发毛,我幽幽说着。
“那是自然,不过——你的蛊毒还有心梗症,可就无法医治了。”
我挑挑眉,无所谓地耸耸肩,“这就不关你的事了。”
“呵,我就让你这么生厌?连命都不要!”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我忍住疼痛,用另一只手慢慢掰开他的手,直直看着他,无奈地说着:“不是这个原因,我只是不想受人摆布、被人威胁,如果你放过我,我还是会把你当朋友的。我并不怨你喂我蛊毒,毕竟你的初衷不是想置我于死地。但也是因为这一点,我们的关系不会再有什么深入发展。因为,你给的好,我承受不了。”
花非墨沉脸静静听着,良久没有说话。他微微眯着眼,眼光缕缕地看着我,无暇妖媚的脸上全无什么表情。我也不避开,对上他的目光,尽量显出赤诚。这个祖宗,我可不敢惹火他,但有些事情不说清楚也不行。
终于,他脸一松,咧嘴笑了起来,“洢秋,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无语地垂下头,挥挥手说:“当我什么也没说过,你该干嘛干嘛去,让我一个人静静看景色。”
直到他离开,我才抬起头,叹着气看着眼前之景。紫色的海洋随风波澜,诱人的花香萦绕在周围。远处的紫灵树摇曳着树叶,一切都是这么安静平和。可是,谁能想象出这片地的周围是凶险的荒芜沙漠呢?
三天过去了,花非墨还算规矩,时不时让我帮他捣捣药、摘摘药草,有时候我一个恍惚,感觉自己早就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这儿依然很安静,无人打扰。花非墨和我都心中有话而不发,我们都在等待。
其实我心里很纠结,既希望沐臣轩不会来,不要遇上风险阻碍伤了自己;而有时,我又不自觉地坐在紫灵树下等着地平线那儿能出现熟悉的身影,我不确定,他是否如此在乎我到不顾性命。
“花非墨,你打算一辈子住在这里不出去吗?”我无聊地扒拉着泥土,偏头问着他。
“这儿有什么不好,一切都是这么干净。不像外面,总是脏得要命。”他斜靠在紫灵树上,嘴里随意叼着一根细草。
“那你就孤独一辈子啊?”这个人,还追求心灵洁净呢!
“不有你陪着吗?”他邪邪一笑,吐掉细草,修长的手指挑着额前的碎刘海。
“恐怕你的如意算盘打不出来了!”清冽冰冷的声音传来。
“沐臣轩!”我惊喜地跳起转身,身后果然是他。
他一身素白长衫,内衬淡蓝锦衣,腰间斜挂着墨色玉剑。他的脸还是这么柔美,新月般的笑眼只为我而展,尖秀的下巴上已然有了些青髯。他的周身有着风尘之感,不难看出他略微的疲惫。为了赶到这儿,他该受了多少苦呢?
我心疼地飞奔至他身边,看着他温柔的眼神,一把扑进他的怀里。眼眶湿湿的,没有见面,我自己都想不出来有多想念。现在,我只想狠狠抱着他,恨不得将他揉进身体里。
沐臣轩,你来了,你终于来了。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檀香味,熟悉温暖的感动流入心田。
他单手紧紧抱着我,另一只手抽出墨剑,冰狠地说道:“花非墨,今天我绝不饶你!”
花非墨冰着脸缓缓站起,凤眼一挑,“没想到,你真有胆量找来这儿。既然来了,我会那么容易放过你吗?”
我急忙擦干泪水,“花非墨,你答应我臣轩一来你就放我们走的!”
“哦~~~我说过,无条件地放你们走吗?”他拖着音,不急不慢。
“你————”这个小人,我就不该相信他!
“洢秋,别与这个卑鄙小人多说。你乖乖在这等着。”说完,沐臣轩放开我,双手温柔地替我拭泪,薄唇轻轻贴上我的额头。
沐臣轩上前一步,厉声说:“你找死!”接着,他便飞身上前。
花非墨冷眼瞪了我一下,眼神哀怨的什么似的。我担心地看着他们,心里并不愿意他们相互厮杀。
花非墨微眯双眼,眼看沐臣轩的剑就要刺入他的胸前,他嘴角一咧,身形鬼魅般地一闪急速躲了过去,然后稳稳站在几米开外。
“果真是个无赖之辈,只会一味躲闪!”沐臣轩提剑追去,运气过后轻功竟也提升了很多。
花非墨一边躲闪,一边说:“只要不丧命便是真本事,我累死你!”
我铁着脸看着花非墨,心想怎么有这么无赖的人!突然一想,我急忙吼道:“花非墨,不准用毒!”
他的本事,就轻功与药理厉害。若使用毒,沐臣轩并不是他的对手。
花非墨听了也不应,只顾一个劲地闪身躲剑。
可沐臣轩的轻功也是数一数二得厉害,他纵身向前一晃,剑气直冲冲地袭向花非墨。花非墨来不及躲闪,被震得身形一顿。沐臣轩趁机手一掳,大掌拍向花非墨的胸口。
花非墨被重重一击,身体狠狠地摔在了我的面前。他急忙撑起身,嘴角却渗出了缕缕血丝。
沐臣轩挺身走至他身边,我害怕他要结果了花非墨,赶紧挽住他,说:“臣轩,别再伤他了。”
沐臣轩冷言道:“洢秋,你是屡教不听吗?”
我见他又要生气,忙挥手说:“不是不是,花非墨留着有用。”
好不容易站起身的花非墨苦笑一声,笑问道:“留着我有用?要我没用,你是不是就应了他杀我?”
“花非墨,你该自己掂掂自己的分量。”沐臣轩环住我的肩,垂眼看着我,似有些薄怒。
我偷偷对上花非墨受伤的眼神,不自然地低下头。
“呵,我留着当然有用。没有我,你的病无人能治!”花非墨吐出血水,轻佻地嘲讽道。该死的,我并不想让沐臣轩知道!
果然,沐臣轩紧张得扳过我的肩,焦急地看着我,“洢秋,什么病?花非墨,你对她做了什么?”
花非墨高傲地抬起下巴,“蛊毒,我给她下了蛊毒。就是那一晚我闯入时,给她下了蛊毒。沐臣轩,你的妻子在你眼皮下受了伤害,你也没资格!”
我来不及阻止他,感觉全身的力气被抽光了。沐臣轩听罢紧紧搂着我,力气大得使我生疼。
“花非墨,我饶不了你!”沐臣轩的周身布上了浓浓的怒气,他的呼吸沉重得吓人。
“你就杀了我呀!杀了我,她不久也会跟着我殉葬,何乐不为?”花非墨深深笑着。
我抓紧沐臣轩的衣袖,豆大的汗珠流下。我的头,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疼得我呼吸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