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儿把我逼到阴暗的角落里的时候,我有些惊慌的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这个恶毒的女人会再对我干出些什么,她用匕首在我的脸上轻轻游走。她的声音因为发怒几近疯狂:
“你猜猜,我可以让别人用这个匕首在你的脸上留下些什么印迹?你知道当年井柏然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吗?他曾经那么地迷恋我的这张脸。因为你,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他到底喜欢你什么?……”
我看着眼前这位发了疯的女人,阳光从仓库的小窗口打下来,洒落在她光洁的皮肤上,她依旧美得倾城倾国的容颜,可却让人感觉到她的可怜。
仓库的门被突然撞开,井柏然一把把李仙儿推到在地上,他抱着浑身瘫软无力的我,对着李仙儿咆哮:“李仙儿,你最好离陌蝶远点,滚!”
李仙儿已经完全丧失了意识,她看着我们冰冷地一个一个地咬着字眼:“里陌蝶,你很想知道,当年你生日的那天晚上,为什么这么爱你的好大哥会扔下你不管,抱着我离开,是吧?
因为,我那时怀着他的孩子,我特意挑在那一天去流掉孩子,我就是要抢走你的哥哥。井柏然,他爱的人是我,他对你只是亏疚,你知道吗?”
然后李仙儿冲上来拉着井柏然的手,苦苦地哀求:“柏然,你爱的人是我,对不对?你一直爱着我,对不对?里陌蝶,你对她只是愧疚,是不是?我替你给她很多钱,花最好的费用治疗,好不好?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的意识已经完全迷乱,李仙儿手下给我打的麻醉还没有完全散去。
我看见井柏然用手轻轻地掰开李仙儿的双手,很冷静地说道:“李仙儿,我不爱你,从一开始,我喜欢的就是里陌蝶。
我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异性的思慕,还有就是我觉得我不应该和我的妹妹在一起。现在,我觉得没有必要欺骗大家了。对不起,请你不要再纠缠下去了。”
在井柏然抱着我走出去的时候,我听见李仙儿近乎凄厉的尖叫声:“里陌蝶,我告诉你,两年前的那个夜晚,你就失去了一个女人最珍贵的东西。还有,你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做母亲。”
那一夜,长长的冰冷的大街。
井柏然拉着我的手,极力地劝阻我:“陌蝶,你相信我,我真的爱你。不要相信李仙儿,只要我们相爱了,就足够。不是吗?
我憔悴而绝望的注视着井柏然,抑制不住的悲伤:“哥,那你为什么一开始要选择逃避呢?”
井柏然的眼神显得焦急而又痛苦:“因为,因为那时爸爸私下对我说:‘陌蝶是你妹妹,她还小,不懂事,但是你已经长大了,作为哥哥,你要懂得和妹妹处理好关系。’
还有老师,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说里陌蝶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女孩儿,她成绩一直很好,希望你这个做哥哥的不要带坏她。”
我的心像碎掉了一样疼痛起来。原来,阻挡在我和井柏然面前的,一直以来,除了李仙儿,还有好多其他的人,像我最亲爱的父亲,我最信任的老师,会不会还有其他的人呢?
未来的路那么长,井柏然,我能够给你想要的幸福吗?
里陌蝶现在有的只是一身残破的躯体,还有一颗因为懦弱而蜷缩起来的心。哥,我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因为,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我的泪水滚落到脸上,我推开井柏然拉着我的手,万念俱灰:“哥,对不起,一切都太迟了。”
春城的街道上像银色的月光洗过一样,我踏着石板路一步一步迈开步子,在我的身后,有我这辈子深爱的井柏然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我寂寥落寞的背影,越飘越远。
哥,也许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那些假装的无所谓。
我宁愿将自己的爱情藏在黑暗里,盛开在我的心底,我宁愿你永远不知道。
其实,我多麽希望,结局可以像12岁的我看到的一句诗写的那青葱时光:
当你骑马经过,会看见我红裙飘扬。
我离开的时候,井柏然并不知道。
院子里的桔梗花正开得灿烂。那一地的雪白,在黄昏的夕阳中萦绕着无数只纤弱秀美的豆娘,她们踏着绚烂的七色彩霞而来,又在暮云四合之际死去,像极了朝开暮落的花。
在这滚滚尘世之间,我的爱却只能一路匍匐。
回到省城,我躲在天雅舞坊里疯狂地排练,在一圈紧连一圈无止境的旋转里,我试图可以将井柏然的影子拉的模糊一些。
陆铭扬有时会来,练舞房或是舞台的观众椅上,他总爱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地望向我这边。
等我跳完之后,大汗淋漓的时候,他会体贴地递过来一瓶水,或是故作亲昵地替我擦汗,我闪到一边:“我和你并不熟。”来冷漠地拒绝他。
这时他嘴角的一丝坏笑又会在不经意间浮现出来。我会厌恶而又不耐烦地瞥上他一眼,然后离开。
不管他的笑是不是喜欢我,我的心已经关上了门,除了井柏然,谁也进不来。
不能也不想,因为,没有空间;因为,打开门,会痛,很痛很痛。
假期档的《天鹅湖》即将上演,白灵把我拉过来,对我说:“陌蝶,我的身体最近一直不太舒服,你替我饰演白天鹅吧!
我答应了白灵。因为她告诉我,陆铭扬向我推荐你,他说你拥有最好的底牌,除了舞蹈功底合格以外,你的眉眼之间流露出的悲伤和淡淡的忧郁,那种无望却又轻轻地挥之不去的气息,就是白天鹅给人的感觉。
我没有理由不答应,我觉得,我应该,用我残破的身体穿上圣洁雪白的羽衣,为我最深爱的男孩子,跳上一只倾城倾国的舞,来祭奠我和他已经死去的爱情。
练舞很疯狂,我在逃避的同时,把所有的痛苦宣泄在舞蹈上面。在舞台上排练的时候,我从天而降的那一刻,我预感到了有什么将会发生。
然后,我的身体重重地跌落在舞台下面,我洁白色的羽翼断裂开来,还有我的意识,也在逃离这个越来越黑暗的世界。
等我醒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站在我的病床前。
我懵懂地看着大家,一个又一个,父亲,蓝黛,火柴,陆铭扬,白灵……当我的目光从井柏然的脸上漠然而从容的扫过去时,我看见,他眼里流露出来的失望。
我忘掉了井柏然,完全没有记忆,井柏然在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没有一张图片,没有只言片语,甚至没有一个字眼。
医生检查完我的身体之后,告诉我的家人:“她患上了选择性失忆症,忘记的是她最不想记起来的一部分。可能,到了一定的时期一定的场景,她会想起什么。也有可能,永远失忆。”
井柏然在黑暗的角落里吸着烟,他对我说:“原来,陌蝶,我是你最不想记起来的回忆。”
蓝黛坐在一边沉默着不说话,我睁大眼睛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位英俊忧郁的男孩子,心如止水。
我发誓我用的是纯天然的微笑,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是我哥哥吗?真好,我能有这么帅的哥哥!”
井柏然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了碾,他似乎在艰难地做着挣扎。最后,我看见他对蓝黛叮嘱道:“蓝黛,你要好好照顾陌蝶,我不在她身边,拜托你了。”
井柏然走过来轻轻地拥抱了我,然后走出病房,消失在暮色苍茫的夜晚中。
蓝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就这么让他走了?他可是井柏然呢!”
我望着井柏然离去的方向,冷漠地回答道:“我知道,我哥嘛!你们不是已经告诉过我了吗?”
我把童年丢了,把以前的青春掉了,去遗忘一个叫井柏然的家伙;我把记忆扔了,把自己丢了,去忘掉一个叫爱情的东西。
我望着井柏然离去的方向,我确信,我对这个离去的哥哥丝毫没有特别的感觉。
我把脑袋倚在蓝黛纤长的臂弯中,撒娇道:“蓝黛,我饿了,去买我最爱吃的拉提米苏蛋糕,还有我爱喝的珍珠女乃茶。”
烟花飞腾的时候,火焰掉入大海。遗忘和记得一样,是送给彼此最好的礼物。
原来,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会连路人都不如;原来,如此关心爱护的两个人,也会彻底地失去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