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灵养伤的这段时间日子过得特别滋润。她那美貌如花的娘整日陪着她,不停地绣花,原来三夫人最擅长的就是刺绣。
三夫人虽绣工不凡,怎奈身体不大好,一幅刺绣好几日才能完工。她最爱绣花朵,特别是虞美人,在这时代人称丽春花,碰巧,陈洛灵也很喜欢此花。这花总是袅袅婷婷地弱柳扶风,娇弱得如她美丽的娘。三夫人绣的花总是一朵朵随意撒在绸缎上栩栩如生,陈洛灵盖的锦被就是三夫人亲手所绣,令她爱不释手。
在现代陆惜颜只会十字绣,绣得歪歪扭扭,反工了好几次,才绣好一个巴掌大的钱包。她一见到古代的娘在绣花上的非凡造诣,便决定学习,不说得她的真传,学会五六分也是好的,说不定那天再穿回来,绣起青花瓷旗袍来也游刃有余。反正闲着无事,也不用上私塾。
于是,陈洛灵每天的功课就是绣花,她的娘把毕生的绣艺全部教给她。说来也怪,二十三岁的头脑接受力,使陈洛灵很快掌握了刺绣的诀窍。一个月后她已经能绣出一幅被面,上面是一片虞美人花田,她加入了一点虚虚实实的写意,令她的娘赞口不绝,连称绣艺无双。
陈洛灵心知肚明,还不是创意占了便宜?论技术她仍需努力。不过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已经很不错了,拿丫鬟春意的话讲,就是城里最好的绣庄也绣不出这等水平。陈洛灵忙告诫她不可声张,就让所有人认为将军府二小姐又丑又笨好了。
大姐陈宇芸从小就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且清高好胜,要是让她知道妹妹的绣工如此非凡,指不定又要惹出什么事端来。况且二娘也不怎么待见她们母女,一直因为父亲宠爱三夫人耿耿于怀,处处都想占个上风。
又过了一个月,陈洛灵的脚彻底好了,一点疤也没有留。整天呆在房间里不怎么运动,小脸都有些圆了。她完全按照现代的饮食习惯吃饭,早餐必吃牛乳鸡蛋,平时的饭菜荤素搭配也算丰盛。不过一想到吃太好身材没有办法控制,于是腿脚一利索就赶紧运动。
在现代她就喜欢瑜伽,于是让林妈帮忙缝了一块大大的厚棉垫子,自己每天坚持练习半个时辰,再适当地晒晒太阳,平时没事在园内走两圈散散步,脸蛋渐渐红润起来。
她呆在家里这几个月,大哥和三哥拜访得最频繁。他们往往下了私塾就过来,逗逗她,给她讲讲先生的趣事,讲讲外面的新鲜事。
大哥陈宇文一派稳重,总是含笑看着她,一副随时准备帮她解决难题的样子。
三哥陈宇达有些活泼,大概年纪不大的缘故,总是一进来东瞅西看,一会模模她的画,一会看看她失败的绣品(她故意把差的放在外面),然后评价一番,说说一日的感受,偶而带来小面人儿、杂耍之类的小玩意儿,日子倒也过得快活。
正值阳春三月,将军府内春意正浓,她们不大的院子里梨花开得正热闹。
陈洛灵一大早醒来,走到梨树下深吸一口,自然清新、沁人心脾,实在舒服,忍不住陶醉闭眼。
忽听头顶上一声清脆的低喊:“这点花就陶醉了,郊外的桃园现在才美得紧呢!”
她一睁眼,看见三哥陈宇达站在梨树下正瞧着她笑呢。原来现代化的工业真的对温室效应贡献不少,在现代阴历三月早就过了梨花桃花的时节,古诗也曾写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吗?
她好奇地问道:“三哥,怎么今日如此早,你不用上私塾了?”
陈宇达一跃,就坐到梨树枝桠上了:“灵儿难道忘了,今日是三月初三呢,大黎国的风俗,所有的大孩子都要出门采春的。”
“我也可以出门吗?”陈洛灵不禁雀跃,难不成将军府门禁不严?
“我看你真是撞傻了,我们去年就是一起出去的啊。大家已经整装待发,就剩你了。”陈宇达温柔地模模她的头。
啥?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没听三夫人提起过呀?不过基本上她已看出来了,她的娘只顾思念她远在边疆的爹。哎!说来也是,还没有见过爹长得啥样子呢,想必一定很威风很帅气吧,单看几个哥哥就知道了。
不过有机会出门也是好的。她连忙回房换衣梳妆,穿着三哥带来的蓝色棉布长袍,打扮成小厮模样,匆匆跟着三哥走到府门口。
大家都在,二哥陈宇寰一派意气风发,紫红色的锦袍透着贵气,大姐陈宇芸一副大家闺秀装束,梳着两个小抓髻,上面插了精致的玉簮,显得很漂亮,浅紫衣裙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风韵十足。看他们俩简直就像是出门相亲,倒不像是去踏青的。
大哥还是简单的白色锦袍,却透着浓浓的书卷气,随身带一把剑,很有武侠小说中剑客的风范。三哥也很随性,他穿天青色锦袍倒也清秀俊朗。
原来这三月初三采春节是年轻男女的聚会,男女十二岁以后就可以在这一天去郊外采春,本不会带上未成年的陈洛灵,可是大哥去年禁不住她百般撒娇,才令她着男装打扮成小厮的模样跟着。
陈宇芸是第一次出门的样子,有些羞怯又有些兴奋。陈洛灵来到古代是第二次见她,平时基本上老死不相往来。她见陈洛灵打扮成那样,有些嗤笑,轻哼了一声,陈洛灵只当作没听见。一家兄弟姐妹带上丫鬟小厮浩浩荡荡地出门了。
三兄弟骑马,两姐妹坐车,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一个园子门口,原来采春也分个高低贵贱的,官宦子弟、显豁家世的子女方能进园游玩,一般百姓就在园外赏春。不等大哥自报家门,守园人已经拱手相迎,大家顺利入园。
一进园,陈洛灵只觉得眼睛不够看了,一双眼睛只管骨碌碌直转,东张西望。
陈宇达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灵儿,你可要跟牢三哥,别走丢了。”
大哥陈宇文一进园门就被一帮青年才俊相邀饮酒赋诗去了,二哥陈宇寰带着陈宇芸也去附庸风雅了,还好有三哥带着她满园乱转。
园子很大,到处都是花:什么桃花、海棠花、梨花、杏花、樱花……,一片一片的,开得厚重娇艳。现代的陆惜颜哪里见过这么原生态的美景,天天被禁锢在教室,只顾埋头学习考试,见到的也不过方寸之地、春风不度的校园。
她很快就迷失在美景之中。这里可不同现代,随手摘花要罚款,她就折了个尽兴,回家也可以给娘瞧瞧新鲜。她那风流倜傥的三哥虽只有十四岁,却长得人高马大,加上脸蛋俊俏,待人温文有礼,身边早围满了张家千金李家小姐的,不一会儿就看不见陈洛灵在哪里了。
陈洛灵用手轻抚过一瓣梨花,淡淡的清香直扑入鼻。到底是清新的空气,连这香气都比现代的纯。初一时李子明曾经站在一棵梨花树下等她一起放学回家,挺拔的身形,暗红色的球衣,手中托着篮球,在雪白的梨花映衬下越发地俊朗,唉!那种温馨的感觉再也不会有了!
怔楞中她已折好了一枝梨花,待又要折,听见后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便抬腿向外走去,好在春意在后面跟着她,也不怕到时候找不到三哥。
她走进了一片桃花林,小学时上学必经一片桃花林,远远地看见霞光一样美丽,可是从来不敢近距离观看,因为林里有一头凶狠的猎狗,那是主人怕别人进到园里破坏,影响收成。这里的桃花朵大、花密,一簇簇一簇簇唾手可得,难怪古代小说里男女主人公约会的地方都选在桃花林,就连《红楼梦》也不能免俗。在现代人们开发的旅游景点象什么桃花源、桃花岛都是人气超级多。蓝蓝的天上白云飘,映得树上的桃花分外妖娆,她迷恋得不可自拔。
陈洛灵还没来得及近距离欣赏,又听得有人在讲话,说话人距离太近,想不听都不行。
只听一名男子好言软语道:“婉秀,这是我前儿刚寻得的桃花簮,上好的和田玉打造,金丝镶嵌的,全京城只有一支呢。”原来是二哥陈宇寰在讨好某家闺秀。
陈洛灵一愣:陈宇寰竟也有温柔的时候!
那红衣女子有些扭捏,娇笑道:“听闻你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妹,这么贵重的簮何不送与她们?”
“一来她们年纪尚幼,二来她们都不及你的风韵,这支簮只有你戴才不会被埋没。”
“你胡说,宇芸还不是长得清丽月兑俗,只怕她还看不上这个呢。倒是你那个二妹……”
陈宇寰不禁脸一沉:“就那丑丫头,不提也罢,实在见不了人……”
然后就听那女子咯咯地笑了,如果不掺杂个人因素,笑得也算如黄莺般清脆,可是现在陈洛灵只觉得她象老母鸡般叫唤。
太令人气愤!长得丑怎么了?又没有掘了你家祖坟!若不是不想惹事,她早冲上去了。她握了握拳,牙一咬连忙退回去,没跑出几步,好死不死地,匆忙中撞到一个人身上,哎!瞧这桃花林热闹的!
陈洛灵被撞得七晕八素,挣扎着站直刚想道歉,就听见有人大声呵斥:“莽撞的东西,居然敢撞我家三皇……公子!”
她一时火起,太不把人当人了!我倒要看看你家公子是何人?
陈洛灵气鼓鼓地抬头,一个玲珑少年映入眼帘:约莫和三哥差不多大,大大的双眼皮很有神采,此时正诧异地看着她,帅气的脸上英气逼人,隐隐透着淡漠的疏离,身材颀长,湖蓝色的锦袍上面绣着大朵的精致图案,一派贵公子气度。
陈洛灵一阵恍惚,啊!李子明!难道他也穿越过来了?她欣喜地叫出来:“李子明,是你吧?”双手马上紧紧揪住少年的衣襟。
一旁的侍卫立即慌了神,主子最不喜欢和别人拉拉扯扯的,而且还是个卑贱的小厮!估计这会该要生气了。看见主子温文的脸上爬过一丝不耐烦,领头的侍卫想也不想地一掌拍过去。
“阿超!不得无礼!”声音冷冷淡淡的却充满了威严。这小厮单薄的身子正瑟瑟发抖,黎子轩来不及细想,轻轻一挥袖隔开了阿超的袭击。
阿超来不及收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主子这是怎么了?上次也是有人这么拉着主子,他逮住那人揍得鼻青脸肿主子眉头都没皱一下。
阿超狠狠地瞪了陈洛灵一眼,退下时毫不客气地推了她一把。陈洛灵的身子晃了晃,把黎子轩的衣襟抓得更牢了。
黎子轩凌厉的目光一闪,阿超乖乖地垂着头站在一旁。糟糕!今日回去免不了公子一顿责罚,瞧这眼神冻人的!
黎子轩低下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服不怕死的小厮。她正傻乎乎地盯着自己瞧,这小子,不会吓傻了吧?他轻轻地拉了拉衣服,那小厮呆呆地还未回过神来。
黎子轩玉色的面容微微一沉,很快收起凌厉的眼神,轻声说:“这位小兄弟莫要惊慌,是我走得太急,没有撞坏哪里吧?”接着紧盯着陈洛灵又是一阵打量。
啊?原来不是他啊?陈洛灵一阵失望。实在太像了!该死的李子明估计这会正在温柔乡呢。
她连忙一抱拳回礼道:“不妨事,公子不计较小人的莽撞,真是大人有大量。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放肆!我家皇……公子的名讳也是你该问的吗?”
贵公子星眸微垂,沉吟片刻。陈洛灵瞅着他呆怔了一会儿,罢了,如若不是李子明,人家姓甚名谁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转身就走。忽听那贵公子说:“在下顾锐庭,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哦,兄台幸会。草民陆颜。”她边回头边答。
黎子轩身旁的侍卫们暗暗交换了眼神,主子今日透着古怪,那小厮都跑远了,他竟然难得地盯着人家的背影瞧!不就一个小厮,值得主子如此动怒,依主子以往的个性,就是阿超把她打个半死他也不会说什么。
只可怜了丫鬟春意,满手满怀都是花枝,还得拼命追赶小姐。陈洛灵郁闷极了,本想好好赏赏花,哪知惹上诸多事端,上好的心情全搅没了。
她看见附近有一座小桥,立即一坐下,小丫鬟也忙着喘气。刚清净了一会儿,又有一拨人往这边走来,她只好闪人。桥边有一个小山坡,站在上面可以清楚地看见园子外面的风景。
有一群孩子正在草地上放纸鸢,她连忙唤了春意和她一起去看。原来古代也有这么精湛的做纸鸢手艺。天空中飘着各种各样的纸鸢,什么蜈蚣、蜻蜓、蝴蝶、燕子,瓢虫,品种还挺多。只是材质不怎么好,要是再加一点修饰元素,一定很火爆。
陈洛灵最喜欢一只蓝蝴蝶纸鸢,很漂亮、很耀眼,飞得也最高,她一直喜欢蓝色,而且这纸鸢做得相当精致,她不由得看得呆了。忽然这只纸鸢像是断了线,直直往小山坡跌下来,陈洛灵稍一抬手便接住了。
放纸鸢的少年急坏了,这个园子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陈洛灵远远地看见他焦急的脸,赶紧跳起来,举着捡来的纸鸢冲他大喊:“不要着急,我帮你捡着了。你在园门口等我。”说完急冲冲地往园门口赶。
春意只得拿着一大把花枝紧跟其后。
到了门口,那少年早等在那儿了。陈洛灵连忙举着纸鸢递过去。
少年一脸的感激:“多谢小公子了,这可是我爹花了五日才做好的。”
陈洛灵没想到有着精湛手艺的人竟是少年的爹,念头一转,便想请他为自己也做一个。
谈话间,只听有人邪魅地大喊:“好漂亮的纸鸢,让小爷玩玩吧。”说完劈手一把将纸鸢夺过。
少年一个没提防,脸顿时涨得通红,双拳紧握,大叫:“还我的纸鸢!”
陈洛灵一回头
,就见一个刁儿郎当的公子哥站在边上,玩味地托着纸鸢,双眼充满了挑衅,估计是打算欺负这群没有大人在身边孩子。
她忍不住发火:“堂堂的公子,什么样的纸鸢没见过,倒要来欺负小孩子!”
那公子压根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两个小屁孩儿,只是见她有丫鬟陪着,料想身家不会太差,不愿意惹事,所以直接忽略她,只冲着那少年蛮横地说:“难得小爷今日我看上了这纸鸢,让我玩两天算是给你脸了!”
“不准拿!做人不可以这么无理!”陈洛灵冲口教训道。
“啥?”那恶少像是刚看见她一般,邪恶地眨眨眼:“小爷我想要的东西还真没见谁能拦住我,正所谓好狗不挡道,多管闲事!”他左手一挥,就有恶奴向她逼近。
陈洛灵一阵恼怒,“这是天子的脚下,还容得你这样的无赖横行无忌!”说罢就直接越过奴仆去抢纸鸢,那少年也抢过去夺了。
现场一片混乱。一群奴仆团团围住陈洛灵和那少年,一名仆人直接挥拳试图把他俩推开,陈洛灵连吃女乃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却被推得一阵踉跄。
关键是敌我力量悬殊太大,春意眼见小姐要吃亏,连忙大喊:“谁敢欺负大将军府的人!”
陈洛灵正和那个恶奴苦苦纠缠,顾不上那么多了。恶少迟疑了一下,大将军府可不是陈家吗?他思来想去那府中没有这么小的少爷,更何况陈家少爷个个玉树临风。一见她的小厮打扮,心下更疑惑,怕不是那小丫鬟使诈吧!
恶少目光一凛,顿时怒气冲天:“看来今日有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爷不奉陪就太没面子了!你、你、你都给我退下,待小爷我亲自会会‘大将军府’的人!”
陈洛灵正思索着怎么掩盖身份呢,只听呼的一声一个大拳头就抡过来了,结结实实地挨了个正着!顿时头脑一片空白,满眼都是小星星,还一眨一眨的。
春意告诉过她虽然在将军府不受老太爷待见,可是她从小就是三夫人的心肝,两个哥哥又一直在身旁呵护,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就是在现代,她的爹娘也心爱得紧,那表兄妹档只是小打小闹,何况还有李子明那个大保镖在。
她忍不住银牙一咬,整个人就向恶少撞去,她只后悔当初偷懒不肯让哥哥们教她练武。
“我和你拼了!”
恶少阴郁地笑了。抬起脚来,直往陈洛灵的胸口踹去,她小小的身躯顿时飞出老远,重重地摔在地上。
春意一见小姐吃亏,立马大哭道:“大少爷、三少爷、你们快来呀,小公子被欺负了!”
她把手上的花枝一股脑往前扫,霎那间,下起一阵花雨,一个恶奴随手一推,春意就倒在满是花瓣的地上了。
纸鸢少年死死地抱住恶少的腿,让他没有办法再攻击陈洛灵,也不管有多少恶奴死命地踹他。陈洛灵趁那恶少不注意,对着他的左手指狠狠地咬下去,那恶少吃痛,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这下全看不清楚了!
眼见那恶少的巴掌又要落下,却被一只桃花枝轻轻挡回去了。陈宇达赶到了。刚才他好不容易摆月兑那群小姐的环绕,回头却发现小妹不见了,只好一路找寻,忽然听见春意大声喊叫,知道大事不好,连忙赶过来,就见号称京城第一霸的梁新荣正恶狠狠地挥拳向小妹招呼,这还了得!
陈宇达憋着气顺手折了一枝桃花,一提真气人就在桃花林飞了起来,足尖轻点几丛树冠,众人只见一个人影飞速掠过,他转眼已经欺近恶少。
我的小妹也是你能动的吗?今天倒是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土霸王!陈宇达越想越气,越想越自责,下手就越来越狠,直到大哥闻讯赶来,硬把他拦下。可怜那梁新荣已经象一滩烂泥赖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陈宇文小心地抱起陈洛灵。她心里一放松,竟晕在大哥怀里。
大家一阵惊慌。陈宇文一边掐她的人中,一边招呼仆人牵来马车,然后自己抱着她坐在马车上好一阵推拿,她才慢慢醒转。
陈宇达双手环胸,冷冷地瞧着瘫在地上的梁新荣,双眼几乎喷出火来:“好大的胆子!敢动我的兄弟!下次别让我碰见,我会揍得你见不了明日的日出!”
一群恶奴也吓得瑟瑟发抖,只听见陈三少咬牙切齿冷哼一声“滚!”连忙丢下惹祸的纸鸢,架着少爷一溜烟消失了,简直是鼠窜!
一旁的春意惊呆了,她捂着摔疼的慢慢站起来。三少爷和平时大不一样呢。下人们从未见三少爷发过火,私下里都认为三少爷在三个少爷中人长得最帅,也最温和,许多丫鬟都偷偷喜欢他。三少爷向她们笑一笑,她们可以高兴一整天。
可是今日他难得地发脾气,铁青了脸,浑身冷得让人不敢靠近,可见气得不轻,兔子惹急了还会咬人呢。不过,这样的少爷好像也很迷人呢。
这一切都被站在人群的黎子轩看在眼里,他不禁微微点了点头,今年的采春节没有白来,陈家三少的确是棵好苗子。
被抢纸鸢的少年捡起纸鸢,心疼地抚模拉扯坏了的翅膀,满脸血污地走到陈宇达面前,双眼含泪:“少爷,是小的连累了小兄弟,今日救命之恩莫齿难忘!”一看这架势,陈宇达也猜出个大概来,赶紧扶住他要下跪的身子,安慰他几句。
那少年告诉陈宇达,他叫夏兴平,家住在离京城半里地的城郊,今日能得小兄弟拔刀相助,不甚感激,小兄弟很喜欢他的纸鸢,可是已经被扯坏,他回去后定要爹爹另做一个择日送进府里。
陈宇达见他衣衫破烂且浑身是伤,便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要贴身小厮陈兆和找大夫先给他疗伤,再亲自送他回家。
园子门口的人越来越多。二少爷陈宇寰和大小姐陈宇芸也闻讯赶来。
兄弟姐妹匆匆往家赶。临行前,陈宇达看一眼散落一地的花瓣,施展轻功在园内又折了几枝花,放到春意手里。
陈宇芸今日十分开心,一直跟在二哥后面做他的小尾巴。没多久,二哥遇见了戴小姐,微红着脸让她在一旁的回廊上等他一会儿,陈宇芸会意地笑笑,二哥难得这么羞赧,回去一定好好取笑他一番!
久未出府,她兴奋地东瞧西看,最开始的新鲜劲过去,这些花儿还是那个模样,走了一会儿,她就乏了。二哥怎么还没有过来?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回廊上,左手撑着下巴,盯着回廊旁边的小溪发呆。
这么小的溪水里居然有鱼!她这才来了一点精神,抽出手绢儿来和鱼儿们玩起来,那鱼儿游得真欢哪!这些傻鱼儿,紧紧跟随她的手绢游动,怕是当成食物了吧。她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手绢挥得更欢,她正玩得开心,一不留神手绢儿从手中滑落,顺着溪流就漂走了。
陈宇芸不禁急了:“我的手绢儿!”赶紧在后面追赶,左右看看也没有顺手的打捞工具。
在她的怔愣间,手绢儿漂得更远了,她跺了几下脚,撅了撅嘴,一旁的小丫头连忙追过去,就要月兑鞋下水,陈宇芸连忙制止道:“算了,这里到处都是人,月兑鞋子太不雅。”
小丫头急了:“可是小姐,你最喜欢这方手绢儿了。还是夫人送的呢。”
陈宇芸迟疑了一下,上好的云丝做的绣花手绢儿,的确有些可惜。可是失了仪态怕是更不好。主仆二人只好呆在原地叹息。
“给你。”清朗的声音。
陈宇芸一回头,好一个器宇轩昂的少年!飘逸的锦袍把他衬得温文尔雅,精致的刺绣显示他不凡的出生,此时那少年正微笑着,托着她的丝帕,眸子里满是清明和机敏,他竟生得如此俊朗!他是谁?
她不禁呆住了,一丝红晕爬上双颊,小心肝咚咚直跳,直到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透着讶异,她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接过手绢,一脸的感激。
陈宇芸还来不及说上谢谢,就见丫头秋明一路小跑,喘着气叫道:“大小姐,不好了!二小姐出事了!”
陈宇寰匆忙从桃花林中跑出来,一把拉过她的胳膊,兄妹二人带着随从急急忙忙赶往园门口。
二少爷大小姐一脸的不高兴,正玩在兴头上草草收场,而且惹出这么大的事端。
那梁新荣本就仗着自己的祖母和皇后是表姐妹的关系成日里横行无忌,再加上他爹又是兵部侍郎,平日里耀武扬威,没人敢惹。怎么今日叫那个丑八怪给惹上了?拿陈宇芸的话说就是“丑人笨事多”。
二少爷还没有和相府千金戴婉秀表完情,大小姐刚刚邂逅那湖蓝色锦袍的少年,来不及深谈。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出来玩呢,能不郁闷么?
一行人就这么闷闷地回到将军府。
大少爷让马车直接进了虞园。三夫人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把陈洛灵抱进了房间放在床上。
陈洛灵其实早清醒了,不想讲话,任凭哥哥们怎么问就是不开口。幸亏陈宇达已经从夏兴平口中知晓了事情的始末。他们在她的闺房坐了一会儿,又吩咐春意好生照顾,不可将今日的事情泄露出去,便匆匆退出去了。
陈洛灵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地发呆。郎中来看过了,特意检查了脑袋,并未发现受伤,三夫人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开始进食。她担心女儿,已经好几顿没有吃了。
陈洛灵很郁闷、很悲愤、很伤心,总之是五味杂陈,觉得自己空有二十三年的智慧,却在这里没有任何用武之地,刚想伸张正义,险些被人扁死,看来,文斗还是没有什么用武之地的,她想了好久,决定还是要学武术,在道理行不通的地方,拳头总是最有效的。
想着自己以后也可以身轻如鸟过,不被人欺负,还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最不济也可以轻易翻墙出府……她不禁热血沸腾,终于开口说话了:“春意,快去请大哥和三哥。”
大哥三哥一听说小妹肯讲话了,连忙赶过来。
陈洛灵一脸的坚决:“大哥三哥,从明日起,你们教我学武吧。
两个哥哥对视一眼,神情终于舒缓下来:“真的?”
陈宇达不禁暗忖,早先不知道劝了多少回,无奈这小妮子就是不肯习武,平日里连蹲个马步都喊累。怎么这下子了悟了?
陈宇文沉吟片刻说道:“三弟,我看,明日你就开始教灵儿习武吧。爷爷最近派给我的活又增加了不少。”
陈宇达点点头,他空闲多一些,学武术悟性也不错,不像大哥,经常被老太爷叫去教导,老太爷已经在有意识地历练大哥,让他处理大部分家中的事务。
三夫人对她学武术一事也是举双手赞成。她自己身体不好,怕女儿以后受更多人的欺负。于是陈洛灵开始了她的学武之路。
陈家本来就有祖传的武功,三哥的武艺算是学得比较高的,再加上大哥时不时地检查一下、指点一二,陈洛灵进步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