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熙实在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往外面推。她想花点时间陪她,但是龚真珍老是说:“你那么大人了,老在妈妈身边成什么样子?有空啊,你应该多陪陪未婚夫。还有,你不是喜欢写剧本吗,到房里好好写!”
她想陪着母亲温习粤语残片,还是被她赶回房:“你年纪那么轻,看这些老掉牙的片子干什么!”
无奈,孙熙只有回房写作,看着女儿的身影,龚真珍眼眶发红:“熙儿,你应该早点习惯妈妈不在你身边的日子。”
下午,医生带药给过来,再次劝她:“孙太太,你的病还是应该做化疗。吃药治标不治本。”
龚真珍问他:“化疗是不是能保证百分百痊愈,不会复发?”
医生无语,龚真珍心里明白,化疗只不过拖延死亡时间,她的病无药可治。她曾经看过一本书,说的是作者的真人真事。作者患了癌症末期后并没有求助于医院,而是和老伴一起到山林中居住,每天种植瓜果蔬菜为乐。一年半载之后,她居然不药而愈,癌细胞消失得无影无踪。
龚真珍自问没有作者的福气,她的病是憋出来的,她心中的郁结一日不散,任何灵丹妙药都没有用。回顾一生,她并没有开心过。唯一开心的就是看到女儿终于走上正途,如果能看着她嫁入一户好人家,她就死而无憾了。
她来到后花园散步,微风吹到她背脊,她轻轻发抖。她到房中拿了一件披风,再去看花园中的花花草草。这片花园是她亲手打理的,每一朵花都灌注了她的心血。孙熙小的时候,会傻傻地对着玫瑰花说话:“你好看是好看,但是却不能吃。我想让妈妈把你拔了,种个西瓜,你说好不好?”
想到往事,她会心一笑,模了模花朵的枝叶。想到自己死后,这些花的女主人就要易主,她又悲从中来:“还好那时候熙儿已经嫁出去了。我之所以想亲眼看着她出嫁,就是怕她在这个家中像我一样受气。”
透过窗户,看着母亲悲凉的身影,孙熙叹了口气。她们母女虽然相亲相爱,却相知甚少,她不理解母亲的苦闷,母亲不理解她的叛逆。电话铃响,传来贺攸清的声音:“三点钟,贺府,陪我妈逛街。”
“是。”反抗无用,孙熙也与母亲一样选择逆来顺受。不同的是,她的逆来顺受只是一时,而龚真珍的逆来顺受却是一世。
虽然讨厌贺攸清,但孙熙倒是挺喜欢贺夫人,她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富态可掬。她喜欢拉着孙熙的手,说:“攸清脾气不好,你要多顺着他。”
这句话听得孙熙暗爽不已。但陪了秦月娥三次,孙熙发现她并不是想买衣服,而是想与她培养感情。她说:“熙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孙熙柔柔地点头,她说:“你在我面前不用那么拘谨。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少。”
“我的话多的能吓死你!”孙熙暗道,“只是怕你承受不起。”
身边的年轻看护搭腔:“孙小姐,我很少见太太那么开心,你有空的话多陪她说说话。”
孙熙点点头,把对母亲的爱转嫁在秦月娥身上:“只要伯母不嫌弃,我可以经常来陪伯母说话。只是以后不用再出来买衣服了,出来三次,伯母没添置什么新衣服,我却大包小包提回家。”每次秦月娥都让孙熙试衣服,连说好看,硬是给她买下。
秦月娥心想:“这孩子虽然话不多,但是心里跟明镜似的。”她笑着说:“好,我们今天就早点回家,你留下吃晚饭。”
孙熙大叫糟糕:“我这不是挖坑给自己跳吗?”
看护煽风点火:“孙小姐,你就来吧。大少爷二少爷三天两头都忙着工作,家里怪冷清的。”
看着秦月娥期待的眼神,孙熙只有答应。
第27章登堂入室
孙熙进入贺府,发现所有的豪门大院都是一副德性,乏善可陈。她做起看护的工作,推着秦月娥进屋。前脚刚刚进门,后脚贺攸清就进来,佣人们夹道欢迎:“大少爷,你回来啦!”
不是说他经常不在家吗?怎么那么巧杀到?
贺攸清方才在车上看着孙熙与秦月娥在一起的画面,心里无故泛起一阵暖意,本来准备拿了文件就走,却改变主意留下来吃饭。佣人问:“太太,开饭吗?”
“二太太呢?”
“她约了牌搭子晚上不回来了。”
“开饭吧。”贺攸逸是无脚的小鸟,极少在家吃饭,贺良儒出国引进高清宽频技术,所以一餐丰富的晚饭只有三个人。
秦月娥坐在主位,贺攸清和孙熙一人一边。秦月娥说:“攸清,你过去和熙儿一起坐。”
贺攸清颔首,挪到孙熙旁边。孙熙发现这个冷血动物对母亲倒是唯命是从。
秦月娥又说:“攸清,给熙儿多加点菜。你看她那么瘦,你是不是想饿坏未来老婆?”秦月娥可算是用心良苦,她见儿子和未来儿媳妇都是文静慢热之人,只有让她来充当调节剂,让这两个扭捏的人早些熟络起来。
贺攸清依言给孙熙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孙熙暗道:“这不是变相吃着冷血动物的口水吗?不行,我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腼腆地把一段鱼夹到贺攸清的碗里,看得秦月娥心花怒放:“攸清,熙儿真是了解你。她居然知道你最喜欢吃的就是鳕鱼,你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孙熙不禁一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贺攸清却说:“妈,你放心。我们婚后一定会很恩爱。”
“好好好……”一连说了十个好字,秦月娥现在唯一后悔的是当初选日子的时候有太多忌讳,才把婚期定在两个多月后,否则她能早日喝上这杯媳妇茶,早日抱上孙子。
饭桌之上,孙熙依旧是寡言少语,贺攸清也只是随声附和,全是秦月娥一人在唱独角戏。她笑逐颜开,“熙儿”长,“熙儿”短,让孙熙不禁怀疑:“我扮演的这个乖乖女真的有那么好吗?她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贺攸清也不禁纳闷:“她现在目光呆滞,故作腼腆,一点味道都没有。妈妈就这么喜欢她,如果知道她的本性岂不是更喜欢她了?”这个想法一上脑,他就马上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恨恨地朝孙熙看了一眼,暗骂她“虚伪”。
“伯母,我先告辞了。”
饭也吃过了,饭后甜品饭后水果都已用过,秦月娥实在找不到理由再挽留孙熙。她对贺攸清说:“你送熙儿回家。”
看着贺攸清和孙熙的背影,她甜到入心,看护说:“大太太,很久没见到你那么开心了。”
秦月娥搓着手说:“是啊!攸清这孩子从小什么话都藏在心里,虽然他事业上做得滴水不漏,没有一样错处。但是我很少见他开心,这样子像足了他爸爸年轻的时候。虽说熙儿也是个沉闷的人,但是我看得出这孩子心细如尘,她一定能好好照顾攸清。将来,他们再添上一儿半女,攸清有了孩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苦闷了。”